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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澤感到非常困惑。
他竟然成為了衛尉。
昔日森森的鬼樹,如今正是抽出新綠的時候,嫩綠色的樹葉看起來微微泛黃。
秋冬之時,鬼樹幽森,沒有人敢靠近。大家都是在樟樹、楠木之下遊玩。
但是春天的時候,鬼樹總會下許多紅色的蟲子一般的東西。
扶蘇的小弟弟們和他的兒子們,叔侄正一起圍在樹下玩這些紅色的玩意兒。
自然的饋贈是豐富的,孩子們的眼裡,這些紅色的像蟲子一樣的東西,富有某種生命力。
他們可以使用這個樹木生長代謝的產物去做競技遊戲,將一根頭繩用兩段木棍固定捆個一圈,隨後在兩邊各放一條蟲子,通過用石頭砸一下然後借助震動的力量,讓樹蟲向前進。
整個春天,孩子們都趴在綠草如蔭的草地上,聽著河邊潺潺的溪流,光著腳試探水的溫度。
春光是多麼美好,年輕的衛尉也在樹林下徘徊著,他來到桂宮巡邏。
他升遷官職的事情沒有被皇帝對外大肆公布,但是文牒已經加蓋好,印章也已經頒發。
眼看著夏侯嬰成為眾矢之的,而他卻獨獨在宮中安然無恙,呂澤知道,這是皇帝對他的保護。
他新官上任,宮中的人還都不認識他。
你說多有趣。
既然皇帝選擇先不暴露他,呂澤也是附會皇帝心意,先‘微服私訪’查看著。
這不查不要緊,一查讓呂澤感到很憤怒。
在過去,他在老家單父縣曾經做過一段時期的小吏。
呂公能和沛縣的縣令交好,可見非富即貴之輩。
呂澤年輕時期,自然在父親的安排下做過一段時期的公差,還擔任過文吏的官職。
但是即便有呂公這樣的父親,呂澤在官製體係之中年輕時卻經曆了諸多不公平的事情。
呂澤沒想到,他一直以為森嚴肅穆的宮廷內部,其實內裡充斥著腐敗、虛偽、勢利、冷漠等。
之前都是跟在扶蘇身邊,隻用負責恒陽宮和章台宮的守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管理範疇擴大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事情,讓他心中不爽。
在桂宮門口,很有一部分守衛是比他年長十歲的人,才剛剛成為榮升為看守宮門的將士。
中國,那才是真正的戰鬥民族。
戰爭和朝代的興衰如影隨形,軍隊建製的發展也相當成熟。
周朝時,軍隊中的等級製進一步發展,從王公貴族子弟中征集的士兵,用作天子和諸侯親兵,稱為虎賁。
從自由民,即“國人”中征集來的用作車兵。虎賁和車兵又稱為甲士,是作戰的主力部隊。
從庶民中征集者為步兵,又名徒兵,是車兵的輔助作戰部隊。
等級最低的是廝徒,由農業以外的各種奴隸中征集而得,從事軍中後勤和粗重雜役。
秦朝是周天子的封臣,又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禮儀大多和周朝一脈相承。
而虎賁衛,也是繼承了大周。
肩負著如此漂亮且響亮的稱號,這支部隊的名稱本來就不一樣。
隻是伴隨著國家和製度的演化,到了秦朝時,虎賁衛名義上還是一支響當當的隊伍,但是實際上它的組成成分早就淪為了王室貴族子弟乃至大臣富商親屬們。
有的來此是為了混飯吃,有的來此是為了鍍金升遷,有的來此是為了家族。
呂澤初來上任,陪侍的令官給他介紹了宮裡每一個宮門口的屯衛長都是怎麼回事。
這些級彆很高的武士,隻有負責保衛大政殿和是真正精乾的。有時候,判斷一個人的強弱,隻需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但是其他宮廷,那可就不一樣了。
基本都是進來混待遇的,據說某幾個宮門的屯衛,已經父子相傳三代了。
而宮中極大部分的郎衛,基本上都是用來充表麵功夫的,他們就是為了表麵上做做樣子。
若是皇帝到了,提前收到消息,那就保持隊列隊形;若是皇帝不到,他來巡邏,也就是勉強站起來守衛,和自己彙報情況,寒暄幾句。
可如果沒有巡邏的時候,一個月有二十五天不用巡邏,這就意味著,他們將坐在院子裡,和宮女一起偷懶。
至於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通奸、生孩子、運孩子出宮、情殺之事多如牛毛。
這才是現實。
在鹹陽宮的後宮裡,才能看到最黑暗的一麵。
陰暗的宮廷生活讓呂澤這個‘木頭男’一樣的人有些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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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意識到,並不是如今是這個樣子,而是過去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現在擺在呂澤麵前的問題是,未來也繼續要這個樣子嗎?
道理何在啊?
憑什麼走關係就不用努力了。
要知道,工作任務總的就是那麼多,有一部分人選擇不乾,那另一部分就得多乾。
而工作的獎勵劃分時,則要看關係戶的意思。分工作的時候,沒關係的人差事多;有關係的人差事少或者沒差事。
但是要給發獎勵的時候,有關係的人得到的獎勵多,沒關係的人不得獎勵。
要提拔的時候,長官就是能夠做到黑著心把關係戶提上去,而對勤勤懇懇猶如老牛一般的真正優秀者卻能做到一邊視若無睹,隨即卻又一邊對其呼來喝去。
就因為那些人掌握著權力。
如果這樣的事情在皇宮裡發生了,它的影響將在短短數年之內迅速波及到天下。
因為鹹陽宮,這裡是權力的中心。權力是一張網,而鹹陽宮則是輻射中心。
宮裡出來的人,他們隻學會了這套模式,到了外麵,自然也隻會是這套模式。
權力等級的上下關係,相當於父子關係。
父親做的就是這個樣子,兒子有樣學樣,難道會做的更好嗎?
呂澤倒是沒機會想到這麼多,他沒有那麼大的格局,也沒有那麼高的眼光。
隻是在路過的時候看到了國尉繚,繚對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當時微服巡查了整個鹹陽宮的呂澤臉色黑的像是鐵一般。
扶蘇的做法,繚自然是知道一二的。
繚對呂澤這個年輕人很看好,他雖然學識不多,靈性也不高;但是他這個人勝在性格啊,無論什麼時候都能保持鎮定,不動如山。
這麼幾天逛下來,臉色都能保持和平時的一樣,並不簡單。
隻是巡查完了宮廷之後的呂澤,整個人都不想說話了。
說真的,人雖然長著眼睛,有些事情大家都看到了。但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看到之後會覺得這些事情就是正常的,因為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