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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暴嗬有如雷動,讓大殿陷入死亡一般的寧靜。
嬴政臉色赤紅。
他方才剛喝了好酒,吃了好肉,齒頰留香。
嬴政怒從中來,頭發豎直,雙目直視扶蘇。
“你要是清醒的話,你就知道。你有今天這個位置,是朕好意讓給你的。”
“勝者王,敗者寇。”扶蘇雙手負在身後,語氣冷漠,“什麼讓不讓的?皇帝的寶座在誰的身下,皇帝的位置就是誰的。”
好家夥。
嬴政聽了這話,那就是生了氣的河豚,一張臉那是氣得發紅,就差頭頂冒煙了。
“假使天下沒有朕,哪裡來的你?哪裡有如今的大秦,哪裡來如今的秦二世?”
“朕聽說你廢了諡法?你竟然廢了諡法,你想要陷朕於不義嗎?你這不是讓朕蒙受萬古唾罵嗎?”
嬴政怒滿胸膛啊。
他還是騰地一下跳起來,指著扶蘇的鼻子大罵。
“朕養你這麼大,你居然這麼對待朕!”
話說著,嬴政又開始哭起來。
“知道每天待在這破宮殿,朕是什麼感受嗎?”
“朕的心和你母親一樣,一同長眠地下了。”
嬴政坐在地上,像個孩子。
殿外的人耳朵豎得像是閃電,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一個個聽到裡麵的哭嚎聲,都忍不住同情老皇帝了。
可扶蘇,他隻是一臉冷淡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他一眼就看穿了嬴政的把戲。
嬴政這種人,早就超越了七情六欲。他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熬過美人關、金錢關、名利關的男人,會為這種事掉眼淚,怎麼可能呢。
扶蘇看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猜測嬴政估計早就料到自己會來。
從小扶蘇就發現嬴政是個戲精。
扶蘇黑著臉,一語不發。
他從嬴政身邊繞開,一屁股坐在了席座上。
嬴政的嘴巴微微張大,心裡痛罵,這混小子他居然不上當!
但是嬴政還是要做戲,他實在是不想再待在何故破地方了。
等到他出去,找機會再坐上皇帝的位置,等到這次坐到結束,再把皇位還給扶蘇。到時候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嬴政額前凸起的隆角,閃爍著亮光。智慧的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卑微的姿態下掩藏著對權力的渴望。
“我錯了。扶蘇,你是理解我的。否則你就不會來了。”
“想想過去,我對你多好啊。”
“想想過去,你是個多麼善良孝順的孩子啊。”
嬴政說著,還抹了一下眼睛。發現擠不出來眼淚,就使勁掐自己。
“朕記得你小時候和朕一起打獵,朕讓你射小鹿,朕射大鹿。”
“你當時和朕說,母鹿剛剛才生下小鹿,這是一對母子啊。你說你看到這對子母鹿,就想起來你和你的母親。你說你母親不願意看到這些,所以你拒絕了殺小鹿。”
扶蘇還挺意外,“父親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朕一直都記得啊。”嬴政感覺扶蘇果然還是心地善良,到現在都沒反對自己的自稱。“你小時候是個多善良的孩子啊。你發明紙張,說要去造福黔首;你還精簡文字,說要讓黔首們生活更方便簡單些。”
“扶蘇,你是心地最善良的啊。你是天下最有孝心的孩子了。”
嬴政不住重複這幾句話。
扶蘇隻能是無奈搖頭,“可是父皇是不是忘了什麼啊?”
“朕忘了什麼?”
“那年我才八歲,剛學會搭弓射箭。在我說了那樣的話後,父親大怒,斥責我說,子不類父。”嬴政既然裝糊塗,那扶蘇就隻能幫他主動回憶一下了。
“父皇還說,朕這是婦人之仁,說朕這樣的孩子沒有出息。父皇當天還跑去斥責我母君,說都是母君把我給寵壞了,把我趕出了椒蘭殿。。”
嬴政聽到,眼睛瞪得大大的,“有嗎?有這回事嗎”
嬴政搖著腦袋,“朕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扶蘇望著嬴政,也開始頭疼。
被嬴政這麼一鬨,扶蘇自己都忘了過來是乾嘛的了。
對啊!他來是撂挑子的。
可是嬴政很快又說,“這幾天,我經常夢見你母親。也不知道她在地下可還安好,我倒是一直想下去陪她。”
扶蘇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瞅著嬴政,看得嬴政心裡直發毛。
嬴政倒是一直很會說話。
很快他就不提自己想下去的事情了,“先皇後活著的時候,是朕太糊塗,不懂得多陪陪皇後。唉——”
“朕還記得,皇後曾經答應朕,和朕一起雲遊四野來著。可是現在……”
嬴政說著,又開始哭起來。
“現在,隻剩下我一個老人了。”嬴政哭一下,拿袖子抹一下眼淚。
扶蘇望著這場景,冷不丁說了一句,“讓君父住在這玉真宮,實在是屈才了。”
嬴政感覺這話裡幾多諷刺。
嬴政看扶蘇冷漠的臉,心裡想著這小子心裡精明著呢,自己今天沒把他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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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可怎麼好,老臉都給丟光了。
還好沒什麼人看見。
不對啊,嬴政,要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做這點小小的犧牲是值得的。
再說了,扶蘇這孩子不還是來了嗎,說到底扶蘇心裡還是有自己這個父親的。
嬴政便坐在地上,繼續裝糊塗,委屈地說,“朕十三歲就繼位為王,十九歲開始親政。期間經曆多少風雨啊。”
“先王走的早,剩下朕一個人。”
嬴政早就不忌諱過去那點破事了,他又提起來了嫪毐、公子成嬌等人,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舊事。
扶蘇坐在上麵,聽得那是昏昏欲睡。
嬴政說的正起勁,扶蘇卻冷冷地說。
“夠了。”
“父皇,彆再折騰了。”
“我比君父你自己還了解君父。我們之間就不要玩這種把戲了,君父的這些話,可以騙過任何人,可是騙不了我。”
扶蘇身子前傾,大有威脅嬴政之意。
嬴政還是不死心。他要出去,他受不了這修仙清心寡欲的生活。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嬴政不願意接受這個觀點。
他後悔了,隻想著回到過去,過過去的好日子。
嬴政隻是做出委屈的模樣,“扶蘇,你在說什麼呢?”
扶蘇覺得自己快要變成麻瓜了。
改革宮廷,就像是在汙水池子裡閉著眼睛抓泥鰍。
後院本來就有火,一直沒熄滅過。
現在嬴政又在這個時候瞎攪和。
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是個傻子,看不穿他的花花腸子。
還好扶蘇性格偏向母親,若是真的全隨了嬴政,指不定扶蘇現在打算找個大籠子把嬴政給關起來呢。
“君父可能認為,自己在玉真宮裡不過是吃吃喝喝玩玩而已。可是實際上,君父每一筆開銷,都是在消耗我大秦的國運。”
“而且每一筆開銷,代價都不菲。”
扶蘇也不藏著掖著了,他和嬴政打開亮話。
消耗國運——
這可是嬴政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