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送那兩個女子來的船夫,說她們不是江南口音,倒是川蜀一帶的。”
江寧位於長江下遊,南來北往的客商多,水上的船夫見識廣,於認人方麵絕不會錯。
周繼嗣立馬在腦子裡想川蜀那邊幾個知名的門派,什麼地方會出這種孤身在外的女子?
‘三角眼’又吐茶梗子,給出了答案,“桃源派。”
嘶周繼嗣頓時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那幫秘境遺民又跑出來啦?”
這天下紛亂,各地都有聚眾習武的豪強。有的勢力大了,傳承久了,就變成地方門閥,乃至開山立派。
朝廷實力若是不夠強,想要管理地方還得借助這些豪強門派的勢力,否則連稅都收不上來。
這桃源派又大有不同,據傳自先秦時期便有,傳承一千五百多年不曾斷絕。
可這麼個神秘門派,一直特立獨行,弟子不多,外人知之甚少。
每隔一段時間,桃源派便會有男女弟子遊曆天下,收集外界信息,同時招攬資質優秀之人,補充自家。
他們仿佛隱藏的觀察者,默默無聲的注視華夏大地的事務,隻做記錄,不做乾預。
可若以為桃源派人畜無害,那就大錯特錯——每次桃源弟子出現,總會惹來血雨腥風。
隻因江湖傳聞,桃源秘境藏有天下最高深的修行功法,更是世間難得的洞天福地。
有的傳聞更離譜,說桃源秘境不但功法精研多年,還有積累千年的財富。
誰能得桃源派青睞,建功立業,封侯拜相是易如反掌;改朝換代,位登九五不是夢想;有福之人可以修道成仙,長生不朽。
正因為有此等傳說,富貴人家,一方諸侯,帝王將相,哪個不想跟桃源派搭上關係?
來不了軟的,來硬的也行。
再則桃源遺民也不是完全封閉,它自有一套密布全國的人脈網,負責收集信息,賺取財貨。
對於周繼嗣,桃源派就是傳說,隻聽過沒見過。可若‘三角眼’的推測無誤,這可是不得了的事。
因為傳承一千五百多年的桃源遺民有種天然的驕傲,尤其是對異族,更是鄙視到骨子裡。
華夏大地真出現生靈塗炭的局麵,他們會把‘遺世獨立’的信條拋之腦後,瘋了一般大舉出動,試圖撥亂反正。
現在統治中華大地的就是個異族政權,還是最糟最爛的那種。
周繼嗣本人多年來給韃子當差,說句‘為虎作倀’是毫不為過,從沒覺著有什麼不對。
可真聽到桃源派的消息,他腦子裡不禁想起那些聽來的傳說,少不了有些忐忑。
就這時,客廳外哐當一聲響,有什麼東西打翻了。
周繼嗣悚然受驚,爆喝一聲‘誰’,長刀出鞘,身形瞬動,人影到了門外。
院子裡,踢翻水桶的周青峰被嚇一跳,他看著客廳大門猛然打開,緊跟著堂兄如鬼魅般衝來,一把利刃橫到自己麵前。
“哥,是我。上廁所呢。”
天黑夜寂,借著客廳油燈的微光,周繼嗣認出堂弟麵容。但他不放心,一步上牆,再跳上屋,巡視了一遍方才跳回院內。
‘三角眼’倒是悠哉悠哉的走出客廳,懶洋洋的說道:“周老大,你是老鼠膽麼?
我不過說個故事,猜測而已,你就嚇成這樣?
桃源派的人真要來找茬,不去縣衙殺韃子老爺,會來找你這等小角色?”
周繼嗣回來,沉聲道:“我等平日做事,明裡暗裡不知得罪多少人,仇家遍地都是。
若不時時警覺,多少性命都要完蛋。”
‘三角眼’嗬嗬發笑,又看向周青峰,樂道:“周老大,這就是堂弟?長的挺秀氣的嘛。
若不知情,還以為是個小娘們。我認識幾家公子爺,格外喜歡這種孌童。要不要我介紹一下”
這人嘻嘻哈哈,伸手來摸少年的臉蛋,手背上還有白天被姚貞利劍劃破的傷口,包紮著厚厚的布帶。
周青峰一眼認出此人正是白天早點鋪遇到的帶頭官差。正是他砸了田二夫妻的攤子,傷天害理,罪大惡極。
哼周青峰扭頭避開‘三角眼’的手,轉身返回自己的柴房。
“這小子還有點脾氣啊。”‘三角眼’沒摸著,轉身朝周繼嗣拱拱手,“行啦,該說的我都說了。時間不早,我不叨擾了。
桃源派的事,不管真假,周老大留點心。
花紅樓的小春桃正等著呢,我花銀子包了她半年。去晚了,那妞還不高興。”
周繼嗣也拱拱手,送‘三角眼’出門,回來拍拍柴房的門,裡頭傳來周青峰的聲音,“哥,有啥事?”
“睡了沒?”
“躺著呢。”
“沒事,你睡吧。‘蔡爛眼’那人好開玩笑,你彆搭理他就行。”
“知道了。”
“我跟你嫂子說了,明日讓你吃飽飯。”
“謝謝哥。”
周繼嗣回想所有處置,覺著一切妥當,並無差次,喊小妾端來洗腳水,脫了快靴,關門閉戶,回房休息。
‘三角眼’提著燈籠,哼著小曲離開牌坊街,一路遇到巡街的兵丁,掏出虎頭腰牌便可通行。
牌坊街往西幾百米便是煙花胡同,裡頭都是開了十幾二十年的老店。
夜裡安靜,離著老遠就能聽到歌妓用拍板打著板眼,婉轉低唱。其聲細如頭發,似有似無,嫋嫋不斷。
走到胡同口,有各家青樓的龜公引路,介紹當紅的姐兒,極為熱情。
胡同靠河,河上有花船。
若是不耐岸上的吵雜俗氣,可以登船夜遊秦淮,既清靜又雅致,適合才子佳人獨處。
‘三角眼’腳下輕快,想著‘小春桃’的柔軟身段,不自覺渾身燥熱幾分。
隻是走到半路,他忽而聽得身後腳步聲。
燈籠朝後一照,赫然有個小小的人影在路口閃過,似乎在尋找什麼,卻去了彆的方向。
“咦那周家小子跑出來做什麼?”‘三角眼’認出來人,分明是周繼嗣的堂弟,那個臉蛋細嫩的男孩。
“小鬼頭,心眼倒是挺多,夜裡還敢出來玩。”
‘三角眼’沒太在意,想著那天心情不好,就把這事當玩笑告訴周繼嗣,指不定能看一場樂子。
他提著燈籠繼續走,可小曲沒哼幾下,忽然聽到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燈籠再轉回來,果然是周青峰換了方向,尋了過來。隻見他氣鼓鼓的,麵帶不善。
“小子,天黑了,你跑出來做什麼?你哥讓你來傳話不成?”‘三角眼’調侃幾句,卻發現這小子一言不發,直撲上來
於是他沉下臉,手按刀柄,按動蹦簧,彈出半截刀刃,喝道:“小子,有話說話,彆自討沒趣。否則”
“否則你媽!”周青峰驟然變身,恢複成年形態,一記上步衝拳,直擊目標麵門。
‘三角眼’一時不查,隻覺惡風襲麵,忍不住閉眼閃避,隨後腦袋被一記重拳命中,猶如戲院的鑼鼓開場,‘嗡’的一下便天旋地轉。
他情知不妙,雖然兩眼發黑卻強撐身體,踉蹌中連連後退,倒下後滿地打滾。
周青峰得勢不饒人,撲將上去,一個‘千斤墜’騎在其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暴打目標腦袋。
‘三角眼’連挨幾拳,頭皮炸開,眼角迸裂。這人潑皮無賴出身,挨打後本能罵了句:“打得好,有種打死我。”
“以為我會放過你?”
“操你媽,我操你媽。畜牲不如的東西,你算老幾,也敢在我麵前逞凶?
白天沒弄死你,夜裡送你歸西。老子報仇,從早到晚。”
一句一拳,一拳一句,周青峰怒意爆發,力貫拳鋒,幾下功夫就把‘三角眼’打的腦袋變形。
打殘,打爛,打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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