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她曾經賭輸的局,和周今川有關。
她賭他會來接高燒的她,陳祉賭不會,最後他贏了,按照賭約,第二天的她頂著未退的熱和雨水,在操場露天台,跳了一個小時多的芭蕾,淋成落湯雞,連續幾個月成了全校的最大笑柄。
所以再次碰麵,陳祉對她說的是,又被人放鴿子了。
迄今為止,她所有和周今川相關的局,都賭輸了。
輸的最大的一次,是七年前她以為他會相信她,而他仍然選擇相信白思瀾,並防止她再次傷害白思瀾,將她送出國,一走就是七年。
斯諾克的開球規則是拋硬幣,江朝岸先開的球,秉持著女士優先原則,沒開得太過火,不讓對手太難打。
其實是想試探試探她的水平。
可能太多人看著,南嘉發揮並不好,球杆球桌生疏得很,擦邊打進一個紅球,隻得了個一分,還沒做防守。
如此一來,江朝岸心裡有底了,笑笑:“就這你也敢玩。”
他擼起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做派,一個紅球一個彩球一一擊落球袋,引得旁人歡呼。
他說的不錯,他水平見長許多,本該挑戰陳祉,奈何那爺兒壓根不陪他玩。
江朝岸的第一杆隨隨便便打了個四十分。
他得意洋洋,仿佛看到勝利的號角。
南嘉調整心態,不急不慌地俯身,七十五度角,用過邊的白球低杆右塞,紅球入袋。
這種難度的球,壓過江朝岸剛才的所有球,直接凸顯真實水平。
因為男女體型差異,她沒有穿高跟鞋,個頭上呈現弱勢,想要球杆和桌邊平行,不得不墊高身位,長裙行動不便,成了最大的阻礙。
南嘉乾脆將一側裙邊卷起,封了個結,動作利落迅速,沒了裙邊的遮擋,膝蓋以上十厘米餘的長腿若隱若現,還是卡在絕對領域的位置。
不論遠近的公子哥們眼睛都看直了。
越是穿得嚴實稍微露一點越能激起男人的探索欲。
江朝岸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女的來真的了。
南嘉不打慢球,紅黑紅黑,以(1+7)的分數來了個八連,眼看還有兩個紅球,她忽然停頓了下,唇角撩了個弧度,再出手時,球沒有入袋。
即使如此,江朝岸也沒有笑,看著桌麵上和彩球相連的兩個紅球,以及貼著咖啡球後方的白球。
頂級斯諾克防守。
她明明可以一杆取勝,卻非要給他讓杆數,還故意做防守,導致他根本不可能一杆將紅球打入袋,隻能小心翼翼解球,貿然行動,還可能一球兩進被罰犯規。
場麵變得有趣起來。
連同樣是看客的沈泊聞也睇著目光,頗有興致觀摩,偶爾抽空瞥了眼身側的陳祉,發現他臉色差得很,黑沉如烏雲密布。
從南嘉為了方便打球卷裙邊的時候,臉色就一直臭著。
沈泊聞喚來適應,讓他們送一份雷公根涼茶上來,遞到陳祉跟前,“飲啲茶。”(喝點茶。)
陳祉不覷,“乾嘛。”
沈泊聞:“給你降火。”
“用不著。”
“試試,清熱解毒的。”
陳祉應該是沒聽進去,人情緒欠佳時手裡總得攥著點東西,涼茶杯就被他順勢握在微熱的手心。
那邊賽事繼續,時不時傳來哄叫。
江朝岸被南嘉玩得團團轉,她不急著贏,打防守球和他周旋,江朝岸不是沒和高手玩過,陳祉曾經一杆清台,拿得最高分147分,水平有目共睹。
南嘉不一樣,她障礙球玩得太極端了,總能將白球和紅球拉開身位,他急於求勝,反而屢屢犯規給她讓分,導致兩人你一杆我一杆的,南嘉卻從64分加到了78分。
江朝岸那幫兄弟胳膊肘往外拐,紛紛吆喝:“這女的打的一手好球啊。”
“那腿也是真的漂亮。”
隨著起哄聲漸起。
沈泊聞有所預料地看向一側座位上的人,目光未所及,聲先響,砰地一聲,陳祉手中的涼茶杯摔裂在地。
降火的茶水降在地板上。
果真是,用不著。
這一不小心一摔杯,驚覺了旁人,吆喝聲頓無。
陳祉平常姿態,接過侍應遞來的紙巾擦拭乾淨濕漉漉的手,涼茶的氣味太清冽,聞得他皺眉:“什麼茶這麼苦。”
“苦嗎。”沈泊聞說,“我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陳祉起身,“那你有病,去掛個耳鼻喉看看。”
“謝謝關心。”
“客氣。”
侍應不懂這倆鐵哥們怎麼就客氣上了,默默收拾完地上的殘局,那邊的賽事,以江朝岸認輸宣告結束。
這是自打出生以來,江朝岸輸得最憋屈的一次。
他寧願被陳祉打得一杆玩不了也不想丟這麼大臉麵。
有一種對方打到水晶但就是不拆就是打著玩偏偏還打不過她的挫敗感。
江朝岸恨得不行,瞪著贏家:“周嘉禮你這些年在國外混得可以啊,這手,沒少玩吧。”
南嘉的手纖細雪白,但指腹和虎口處有淡淡的薄繭和些許淡化的疤痕,硬是生出幾分淩亂破碎的美感。
她不露痕跡收了手,“願賭服輸,記得還二百萬。”
江朝岸腆著臉湊到陳祉跟前,“我和祉爺關係這麼好,爺兒應該不會真要我拿錢吧。”
陳祉:“滾。”
江朝岸沒聽懂這是答應還是沒答應的意思,跟著落敗的哈巴狗似的挪到沈泊聞那邊。
他們仨打小認識,關係熟絡,江朝岸每次挨陳祉冷眼,就去抱另一個大佬的大腿。
“聞哥你看他。”江朝岸惡人先告狀,“他倆都欺負我一個人,你得為我說幾句好話。”
沈泊聞不抬眼,先問:“不是你先針對人的嗎。”
“怎麼連聞哥你也——”江朝岸服氣了,“是我針對不錯,我一直都看她不爽。”
“為什麼?”
“可能因愛生恨吧。”江朝岸聳肩,“我高一時給周嘉禮寫過情書,結果她理都不理,那我能咽得下這口氣嗎。”
要說喜歡沒多喜歡,青春期男生覺得麵子過不去,就開始針對她。
沈泊聞:“你喜歡那女的?”
“以前喜歡過。”
“你最好彆喜歡。”沈泊聞眯眸看向不遠處,那邊的涼茶酸味還沒散儘。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咋啦。”江朝岸不解,“還能有人打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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