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燁見江潯難得地走了神,不由關切地探身而來。
江潯陡然回神,心中也隱含苦澀。
殿下,時勢所迫,身不由己,不是皇孫殿下一句不爭,就可以全身而退的。
不過您不必擔心,無論何時,修直都會立於皇孫殿下身前,不敢有負所托。
思及此,再去看麵前尚且年幼的趙元燁,江潯斂下心頭波瀾,正色道:
“殿下有此決心,臣無論如何定要助殿下成事。”
“但還請殿下謹記,‘以正治國,以奇用兵’,守正出奇,方是仁者正途。”
“今日局勢所逼,你來我往,陰謀詭計層出不窮,殿下立身其中,可使權宜之計。”
“但他日殿下得償所願,該知天下之重,社稷蒼生,須得殿下以清明正道待之,方得安邦定國,澤被萬民。”
這是江潯第一次同趙元燁說這樣的話,這個“得償所願”的份量,實在太重太重。
趙元燁聽懂了。
他攥緊小手,眸光堅毅,重重點了頭。
江潯見狀,麵上正色緩緩散去,隨即溫聲道:“既如此,殿下自今日起,自即刻起,便隻做一無所知,不動聲色,可否做到?”
“能!先生,燁兒可以!”
趙元燁急忙應聲,坐得筆直筆直的,以期借此讓自己尚顯稚氣的聲音聽起來更有說服力。
江潯看到此處,竟彎了嘴角。
他那般守規矩的一個人,第一次伸手探過矮案,輕輕摸了摸趙元燁的頭。
“殿下,放輕鬆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溫熱的手掌落在頭頂上,趙元燁先是一愣,隨即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這是先生第一次摸他的頭。
母妃說,先生是父王生前最最看重的臣子,是良朋摯友,是整日整日掛在嘴邊的好兄弟。
昨夜得知襄王叔對他的疼愛都是假的,他如此惶恐,如此不安,硬生生熬到了天亮,便迫不及待來尋先生了。
人世間不該隻有爾虞我詐的,他抱著這樣的念頭,在江先生處得到了最溫柔的回應。
想到這裡,趙元燁小嘴抖了抖,試著朝江潯伸出手去。
江潯心頭一軟,很是縱容地衝他點了點頭。
下一刻,便見趙元燁從矮案的另一邊衝過來,帶著哭腔一頭紮進了江潯的懷裡。
“先生!”
他到底還年幼,昨夜的衝擊除了帶給他成長,還有懷疑與驚慌。
他捏著小被子,竟一夜不敢閉眼,卻又擔心擾了守在一側的母妃,連翻身都輕輕的。
此刻,伴隨著低低沉沉的嗚咽聲,他終於是發泄出來了。
江潯感覺到趙元燁的小手臂那樣緊地摟著他,心中又是溫暖又是憐惜,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無聲寬慰。
匆匆趕來的太子妃一臉擔憂,卻被早就守在簷下的藺老笑著攔住了。
藺老朝裡指了指,太子妃側耳一聽,小皇孫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可很快又止住了。
半晌,江潯從內室走出,瞧見太子妃,急忙躬身行禮。
太子妃衝江潯點了點頭,在嬤嬤的陪伴下迫不及待走入內室,卻見趙元燁躺在床榻上,蓋著錦被,已然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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