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宮門口,巨大的衝擊與惶恐過後,正如藺老所期盼的那般,江潯懂他。
在看到清平城官員的甲曆後,江潯心中便閃過了無數念頭。
他相信老師絕不可能行結黨營私之事,權勢地位從來被老師視如糞土。
故而,隻剩下一個可能。
老師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開始埋線布局,或許當初隻是未雨綢繆,想著為將來留下另一種可能。
可如今,老師還是決定邁入局中。
崔家已是龐然大物,輕易撼動不得,而聖上又搖擺猶豫,久久下不了決心。
老師設下這精妙一局,卻是在逼聖上做出選擇。
崔家,該動動了。
他猜到了老師的心思,也願意賭,賭聖上早有動崔家之心,老師此番以身入局,驚動朝野,給了聖上徹查吏部的充分理由。
朝中敢與崔道元叫板者,屈指可數。
聖上若下定決心對付崔家,放眼滿朝文武,除了他便隻有張獻張禦史。
故而昨夜,他離開宮門後,沒有回到安陽伯府,而是繞行叩響了張府的大門。
張禦史嫉惡如仇,從來將鏟除奸佞視為己任。
待他言明此事後,即便隻是猜測,張禦史也願意大費周章,將禦史台之人早早引到吏部,隻為阻了崔道元的後路。
昨夜他便提醒過張禦史,禦史台也未必“乾淨”。
所以張禦史一早將禦史台諸人引來,用的借口是——助吏部一起查案。
觀眼前亂象,吏部的人回得這般急,可見是被他料中了!
看來聖上也確實下定了決心。
瑞王爺嗎?
江潯眸中閃過一抹冷芒,隨即掩下車簾,沉沉開口:
“去大理寺。”
今日早朝之事定會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京城,想來他會被要求回避此案。
在此之前,他想見見清平城的那幾位。
江潯毫不懷疑,當盛帝瞧出甲曆上的蹊蹺後,定會連夜召清平城府尹他們進京。
此案是他大理寺接下的,既然要徹查,人到的話該是先去大理寺。
一旦轉去刑部或由禦史台接手,他想見就難了。
老師如今身陷囹圄,他不會耽溺在無措與悲痛中,自會用好眼下一切底牌與局勢,將這一局打好。
但老師要豁出性命?
不能,也不可以。
他還可以做得更好,一定有兩全其美之法!
江潯擱置在膝蓋上的手驀地攥緊,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
果然,不到半日的功夫,藺老結黨營私一事便傳遍了京城。
江潯身為藺老親傳弟子,本該首當其衝,但“巧”的是,揪出此事之人,也恰恰是他。
如此一來,江潯倒免了懷疑。
但藺老在文人間地位尊崇,結黨營私一事畢竟還未有定論,倒是江潯“大義滅親”之舉,令眾文人不恥。
世人皆知,這文者罵起人來,雖不帶臟字,但罵得是真臟。
江潯因此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一時之間罵名鋪天蓋地。
什麼賣師求榮、忘恩負義,不絕於耳。
安陽伯索性閉了府。
國子監同樣處在了這場風波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