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掛著一把鎖,李平陽走過時候聽見其中沉重的呼吸聲,不由得慢下腳步,向內探望去。範裕弓著身子一聲歎氣:“小女走後,大理寺上門問罪,說小女是畏罪自殺。家妻自此身體便一落千丈,這才幾個月已經臥病不起了。”
李平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房間,裡麵還在不斷傳出昏昏沉沉的喘氣聲,每一聲都透著日薄西山的沉重。
兩人走到正廳之內,那正廳四麵光禿禿的,除了桌椅再無其他裝飾。
範裕走到角落裡麵尋找了許久,才端上一碟已經軟爛的麻花,以及一壺不知道擱了多久的涼茶:“眼下家妻唯一的念想就是想要快點看到小女回家,為她入殮下葬。就是多虧了還有這個念頭,她才能撐著一口氣到現在。”
李平陽望著這一片乾淨,除了灰塵再無旁物的屋子,一時之間居然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之中。
這沉默一半來自親眼目睹老年喪女夫妻所見的觸目驚心,另一半則來自預估著此番要無功而返的灰心喪氣。
這樣一對連明天是不是還能好好撐著活下去都未可知的老人,又能知道多少關於宮闈的內幕呢?
不過到底找過來不容易,李平陽還是打算碰碰運氣。
“我就是專程找你們來的,去了城裡,發現你們的宅子被變賣了。雖然打聽到些消息說是老夫人傷心過度,你們搬回祖宅,但是內情應當沒有那麼簡單吧?”
範裕雖然傷心,卻尚且存著理智,多年底層官場的經驗本能地讓他保持了沉默。
李平陽見他不說話,也不著急,端起發臭的茶喝了一口:“大理寺既然定下範姑娘的罪名是畏罪自殺,其緣由在皇後獻給太上皇的一株千年人參,那麼人參失竊,縱使範姑姑已經死去,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們做事的姿態我知道,不扒一層皮,是出不來的。”
範裕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動搖,許久後歎了一口氣,露出些委屈的神態:“房子留在那裡乾什麼呢?反正女兒也沒有了,那一個空蕩蕩的院子又有什麼用?”
範裕猶豫了許久,終於把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姑娘,你剛剛說,小女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冤枉的?”
“……一株千年人參丟了,倘若當真是範蕪姑姑做的,怎麼可能讓您二老隻是離開長安這麼簡單?正是因為這都是托詞,你們眼下才能好好地活著。”
這話說得有幾分含糊,範裕反倒沒有那麼篤定了,低下頭捋過胡須:“天恩浩蕩,體恤我與妻子驟然失女,才未曾多加責罰。這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也不能做什麼憑證。大理寺做事向來公正,我雖愛女心切,也不至於妄加揣測。”
李平陽素來有些不會說話,眼見麵前老人不大相信自己了,她反而著急起來,心裡不斷嘀咕著要怎麼說服對方,爭取多套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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