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男子常年在外行商,據說在洛陽和長安城外各有一處宅邸,比起魯東的祖宅要豪華舒適不少。祖宅常年隻有吳穆的母親、祖母,以及嫁到吳家的其他一些女子居住。
雖然門楣看著敞亮又開闊,還頗有些雕梁畫棟的大家族的闊氣,然而內裡陰冷潮濕,疏忽修繕,隻有幾個丫頭漫不經心地伺候著。大約是許久沒有看到自家男人,出來迎接李平陽的女人們臉上都擦了水粉胭脂,顯出些許喜氣。
正堂裡麵坐著幾個男子,他們多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都是很能“乾活”的,此刻臉上疲倦還沒有洗去,坐下來扶著額頭。
其中年輕些的一個堂兄看著吳穆坐立不安地站著等,不由得笑了起來:“子孝,你看看你的樣子,猴急猴急的,仿佛沒見過女人似的,那是如何天仙一樣的人物,叫你這麼坐立難安。”
吳穆還沒有開口,吳穆的母親率先把話搶過去:“子孝,為娘說什麼來的?你看堂兄都笑話你了,不過就是個大詩人家的姑娘,你就把她當個寶貝。”
吳穆插不上話,便又被人搶過去回答了:“能不著急嗎?那可是李太白的姑娘啊,李太白是誰啊?進宮給皇帝寫詩的!那是一般人嗎?”
“是我們家的大喜事啊!”“光耀門楣了,光耀門楣了……”
吳夫人聽著,端出一副和藹又寬容的神態,按在兒子的肩膀上:“什麼李太白,不也是白身嗎?要不是她堂叔堂嬸哀求得著急,這事兒我們還要考慮考慮呢。子孝這孩子體麵,就是配個進士女兒也不是沒有媒人上門。”
她說著,埋怨著望了吳穆一眼,那眼裡帶著五分真切,五分故作不滿足:“也就是子孝年紀大了,我們也懶得管了,就由著子孝自己喜歡吧。”
“子孝呢,你自己喜歡這姑娘麼?”
這樣的對話裡,吳穆忽然感到一種掃興。
那些長輩兄長饒有興趣地圍著他,仿佛在等著他說出些可笑的話。
吳穆下意識搖搖頭:“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我敬佩李白先生,能有這份運氣做他的女婿,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至於男女之事,不就那樣麼?”
周遭人瞬間感到一陣無趣,仿佛那最有趣的事情依然不可能發生了。諸人嗯嗯啊啊地答應了一片,大約也不過是附和幾句。
吳夫人在旁邊暗自鬆了一口氣,連忙幫腔:“我家子孝就是這個性子,男女這種小事從來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心裡知道輕重呢。這姑娘讀過些書,到底比一般婦人多懂了點道理,到時候也能在旁邊幫襯著些,這才是子孝考慮的事情。”
吳家老爺原本仿佛一塊風化地石頭似的坐在主位上,見吳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這才不耐煩地敲了敲手中竹杖。
他敲竹杖的聲音那麼輕,然而頃刻間那本來還在笑著的吳夫人便好像聽到了指令的狗,瞬間安靜地坐下來。這時候他才寬厚地一笑,左右欣慰地看看:“子孝,太白先生是個當世罕見的天才,你要好好對待人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