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坐在火盆邊的奚嬈,終於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脖子哆嗦著往衣襟裡縮。
“哎呀,莫不是剛才跪在雪地裡感染了風寒?那個荀芷蘭,真是欺人太甚!”太皇太後緊握住奚嬈的手,皺眉地看向門外。
“元嬤嬤,薑茶呢,怎麼還沒拿來?”
“來了來了,奴婢特地讓廚子用的老薑……”元嬤嬤急忙端上來一碗薑茶,細心地用帕子隔在下麵,這才放到奚嬈手中。
太皇太後瞥了祁狅一眼,“也給太子盛一碗吧,他近日幫皇帝批改奏折多有勞累,也要小心身體。”
元嬤嬤早就備上了,很快便把另外一碗也給端了過來。
然而祁狅眸色幽深,目光沉沉地落在彆處,仿佛出了神,久久沒有去接。
見他這副模樣,太皇太後不由得歎了口氣。
“眼熟對吧?這些荷包,都是生母陳昭儀生前繡的,因著與你父皇賭氣,做好之後全送到了鸞鳳宮來。”
“哀家怕你睹物思人,見了難過,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拿出來過,要不是今日月兒回來……”
“要不你挑兩個?拿回去聊作念想吧。”
奚嬈霎時抬眸,偷偷地瞥向祁狅。
雖然祁狅從來不主動提起,但她知道,陳昭儀的死一直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傷疤。
年少的他當年無力保護母親,更無法對抗皇上,唯一的反抗就隻能是拒絕給先皇後侍疾,結果……
想當年唯一一次在西奚給陳昭儀燒紙錢,還是她鼓勵祁狅做的。
他想活著回到南祁,為生母報仇雪恨,所以即使在她眼前,也謹小慎微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兩人有了肌膚之親。
祁狅內心防備的高牆才轟然倒塌,然後……
“太祖母就不能把這些荷包都給我嗎?”祁狅一貫鋒利的眼神難得流露出一絲柔和。
他拿起妝奩裡的一隻荷包,輕輕地放在指尖摩挲。
太皇太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事該忘就得忘,不然你以為哀家為什麼把它們留在這裡?人念舊是好事,但卻不能一直停留在過去,你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理應顧全大局,明白太祖母的苦心。”
這是要他忘了父皇在母親生前所犯下的錯?
他冤枉母親害得其它妃嬪小產,指責她善妒,任由她在雪地裡跪著不肯見她,卻從來不肯反省自己的薄情寡義!
更忘了他在成為太子之後,是誰主動讓出太子妃之位,眼睜睜看著他迎娶一個又一個士族貴女,讓她心一點點涼透。
祁狅冷冷地牽動了下嘴角,險些把手中的荷包捏碎。
要不是看在太皇太後年邁的份上,他定然要把母親留下的東西全部拿走。
皇帝早已經老糊塗了。
要不是“孝”字壓死人,他早就送那老東西去地府給母親賠罪!
而他,絕不會像他父皇那樣——
做個忘恩負義,瞎眼心盲的男人!
那時候他是真的想與奚嬈一生一世一雙人,過一輩子的,甚至做好了舍棄南祁皇子的身份,放棄給母親報仇的計劃……
隻要奚嬈能信守承諾,永永遠遠和他在一起。
然而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卻是她狠絕無情的背叛,以及狡黠奸詐的假死。
奚嬈,你讓孤怎麼原諒你?
你不是想要救那個小雜種麼,那就一點點掰碎你的驕傲與自尊,匍匐在孤的腳下,用儘所有一切來換!
奚嬈陡然打了個激靈,不知道為何,祁狅身上方才還溫和恬靜的氣息突然變冷。
還怨恨滿滿地瞪了她一眼。
他尚未登基做皇帝,這脾氣就已經像帝王那樣,變得喜怒無常。
奚嬈無意識地捂住了心口,這陣強烈的刺痛似乎來的比以往更猛烈,久久都無法消退。
太皇太後拍了拍她的手,“祖母在這每個荷包裡都塞了金裸子,你挑個重些的,算是我給昶兒的見麵禮。”
奚嬈恍然驚醒,緩慢地點了下頭。
一眼望過去,醬紫、鴉青、檀色、靛青、黛藍個個都是深沉的顏色,不適合小孩子。
亮眼些的唯有兩隻棠梨、一隻空青,但見祁狅已經選中了棠梨,她稍作猶豫,便識趣地轉移方向,拿起了那隻空青。
那隻棠梨,祁狅肯定是要拿回去送給柳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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