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遮天蔽日,寒風鬼哭狼嚎。
一支小小的逃亡隊伍,艱難的跋涉在雪地上。
雅雅的神情十分麻木,吃力拖著一個雪爬犁,她原本靈動活潑的眸子已經失神,黯淡無光如同她那心如死灰的淒苦。
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的美好期盼,在這個可憐的小牧羊女身上終究沒能如願……
就在兩天前,騎兵踢飛了她的牧草,導致她一整天的勞作付之東流,無法換取可以讓家人活下去的食物。
對於常年處於半饑狀態的赤貧人而言,隻要一天沒吃飯就可能會餓死。
原因是身體虧空,再加上草原寒冷。
想要抵禦嚴寒,身體需要熱量,然而饑餓會加劇寒冷,寒冷又進一步加劇饑餓,所以草原民族抵抗天災的能力不如中原,在草原的冬天餓上一天真會死人。
兩天前的雅雅,沒能換到食物,那一夜全家在絕望中默默流淚,因為太餓以至於連哭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
那一夜,雅雅十分驚恐,她強撐著讓自己不睡,生怕阿父阿母會偷偷走出帳篷。
然而可悲的是,她勞作一整天實在太累了,雖然她不斷告誡自己一定不要睡,但是在後半夜的時候終於困乏至極的睡過去。
人在極度勞累和困乏時,根本無法靠著意誌力抵抗困意,因為那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大腦強製性的讓人必須睡覺。
而也就是這一覺,讓雅雅失去了親人。
在她入睡之後,父母悄然離開,首先是殘疾的阿父,匍匐著爬出了帳篷,天寒地凍之中,漸漸凍僵身體。
阿父臨死時,臉色是笑的,據說凍死的人會笑,然而雅雅卻知道阿父不是凍死的笑,阿父臨死之前的笑容,是他認為不再拖累女兒。
阿姆離開帳篷的時間比阿父晚一些,她臨走之前戀戀不舍的在告彆,先是給她們姐弟的身上鋪滿乾草,然後又溫柔的撫摸姐弟額頭很久很久。
最終在俯下身子親吻她們姐弟之後,阿姆毅然決然的走出了遮風的帳篷。
赤貧人在決定自我凍死之前,都會脫下自己的衣服留給孩子,所以那一夜的帳篷外,寒風籠罩了兩個赤條條的人。
阿姆走出去的時候,阿父已經凍成冰雕。
但是阿姆並沒有傷心的哭泣,而是用手輕輕摩挲阿父臉龐,她嘴裡輕輕哼著甜蜜的小曲,如同年輕之時被阿父追的時候……
她就那麼坐在寒冷的雪地上,輕輕把身體依偎在阿父的懷裡,迎接著肆虐寒風,慢慢化作了冰雕。
或許是臨死前的托夢,又或許是母女間的感應,當阿姆斷氣的那一刻,睡夢中的雅雅仿佛聽到了母親的呢喃聲。
阿姆似乎在跟她們姐弟告彆,又似乎在對著同樣凍死的阿父說著什麼。
雅雅在睡夢中努力的去聽,努力的去聽,終於,她隱隱約約聽清了阿姆的話。
阿姆臨死之前說的是:“雅雅父,我來了,如果有下一輩子,我不會再嫁給你啦,太苦了,太累了,我想像咱們女兒那樣,向男人索要很多的財物……”
“雅雅父,雅雅父,我來了,我陪著你。這輩子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陪著你一起凍死。”
“雅雅,奴奴,我最愛的孩子,阿姆祝你們能活下去。”
“天狼神啊,我不再向你祈福,因為我祈福了一輩子,最終也沒能讓孩子受到你的賜福。”
“我聽來自中原的漢奴說,中原的老天爺比我們的狼神靈驗,所以,我現在向中原的神仙祈福……”
“中原的老天爺啊,能保佑我的孩子嗎?讓她們姐弟活下去,求您讓孩子活下去。”
“雅雅,奴奴,我最親愛的孩子,阿姆給你們祈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