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煮冰
臘月裡。澇池裡的水就所剩無幾。
凜冽的寒風便席卷了村莊,澇池裡的水逐漸乾涸,僅存的幾汪淺水在寒氣的逼迫下慢慢凝結。冰層日漸加厚,最終形成了一尺多厚的冰麵,光滑如鏡,堅硬如鐵。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冰麵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孩子們迫不及待地脫下厚重的棉襖,在冰麵上嬉戲打鬨,歡聲笑語回蕩在空曠的田野間。他們或打滑操,或打雪仗,冰麵上不時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和歡快的笑聲,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玉娘從娘家回來,一分錢也沒借到。
玉娘踏著沉重的步伐,穿過村頭那排光禿禿的老槐樹,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顯得格外孤寂。她的雙手緊緊攥著空蕩蕩的衣兜,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一絲希望。回到那扇斑駁的木門前,她輕輕歎了口氣,門軸發出乾澀的吱嘎聲,像是訴說著無儘的無奈。
屋內昏暗,隻有灶台上微弱的火光搖曳,映照出她疲憊而失落的臉龐。玉娘緩緩坐在那張老舊的木凳上,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心中五味雜陳。窗外,是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歡笑,那歡聲笑語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讓她既羨慕又心酸。她閉上眼,淚水悄悄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瞬間蒸發,如同她此刻的心,被現實的寒霜緊緊包裹,找不到一絲溫暖。
“回來了!”三叔輕輕的問候。
三叔的聲音,低沉而溫暖,像冬日裡的一縷不易察覺的陽光,悄悄穿透了玉娘心中的陰霾。他站在昏黃的門檻內,身影被拉長,與門外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融為一體,顯得格外柔和。三叔的眼中滿是關切,那雙眼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處的秘密與哀愁。他緩緩向前幾步,手中的粗布手帕輕輕擦拭著玉娘眼角未乾的淚痕,動作裡滿是疼惜。“彆難過了,玉娘,有啥事跟我說,咱們一起想辦法。彆吵鬨……”三叔的話語,簡單卻有力,如同冬日爐火旁的一壺熱茶,緩緩溫暖著玉娘冰涼的心房。那一刻,玉娘仿佛找到了依靠,眼眶再次濕潤,但這次,是感動的淚光。
“太窮了……誰都看不起……生怕還不上錢……誰都不借……”玉娘哭著抱緊三叔。
玉娘的身軀緊緊依偎在三叔寬厚的胸膛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浸濕了三叔肩頭粗布衣裳。她的雙手緊緊環抱著三叔的腰,仿佛要將這一份難得的溫暖和依靠深深嵌入骨髓。三叔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帶著無言的安慰與力量。夕陽的餘暉透過半掩的木門,灑在這一對相依的身影上,給這簡陋的小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隻剩下兩人的心跳聲,和窗外遠處孩子們偶爾傳來的笑聲,交織成一首溫暖而又略帶哀愁的冬日小調。在這一刻,所有的委屈、無助與寒冷,都被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情所融化,化作了玉娘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彆哭了……這就是現實……我們一起想辦法!讓晨夕多段練,天天晚上來回拽他那條腿,白天讓他多走動,孩們打滑操,我們就陪著他,扶著他,彆讓他坐著,我想會好一點,慢慢會好起來,和正常人一樣,他是皮外傷,沒傷著骨頭……”三叔溫和的訴說著。
“好吧!我們試試……”玉娘點頭。
“再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多長時間,彆擔心!”
晨光初破曉,天邊泛起溫柔的藍紫色。玉娘與三叔已早早起身,小院裡彌漫著淡淡的柴火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藥香。晨夕,那個因意外受傷、行動不便的孩子,正坐在門檻上,眼中閃爍著對新一天的期許。三叔彎下腰,雙手輕輕托起晨夕的腿,動作既小心又堅定,仿佛在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他一邊調整著晨夕的姿勢,一邊耐心地講解著每一個拉伸動作的要領,眼神中滿是鼓勵與希望。
玉娘則在一旁,手裡拿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湯,溫度適中,她輕輕吹了吹,遞到晨夕嘴邊,眼神溫柔如水:“來,晨夕,喝了這碗藥,你的腿會更快好起來的。”晨夕聽話地接過,雖然眉頭微皺,但還是一飲而儘,那份苦澀中似乎夾雜著母愛的甘甜。
“走領著你去澇池打滑操去!順便拋些冰塊,來了煮上飲牲口!”三叔說著抓住晨夕的手。又招呼玉娘:
“拿上強子(洋鎬),挑上蛋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