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時間總是短暫,一入夜,阮桑枝的夢境就紛繁變化起來。
“還有什麼招式沒使出來?”
阮桑枝手起刀落,在夢中將那些傀屍斬殺了一遍又一遍。
自從除夕夜之前去了趟西北,親眼目睹一手將自己帶大的老王爺死在身前,她就常常做這樣的夢。
似乎厄運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重傷瀕死的阮桑枝在本該生機盎然的春日被抬回來,迎接她的隻有被世家刁難到分身乏術的燕璟。
那是一段連回憶起來都覺得難以呼吸的日子,先帝病重,燕璟腹背受敵,四麵楚歌,而自己受傷病折磨,家族刁難,儼然成了他的軟肋。
阮桑枝本想隱居靜養,卻偏偏是在這樣的處境下,有人將她和他們的婚約推到了台前。
她從未見過燕璟那樣陰沉的臉色,儘管在看見自己的刹那就如同融雪化春水一般消散了。
“阿桑總是不高興。”
燕璟替阮桑枝收攏了狐裘,然後小心翼翼是擁著她:“奏折和內衛消息都給你看過了,外麵的事我都能解決,也相信相信我,好嗎?”
“……好。”
阮桑枝應著,卻無法忽略他掩蓋在溫柔笑容下的疲憊,於是心一橫,悄悄用了劍走偏鋒的療法,讓自己迅速恢複起來。
之後的日子,她的眼線幾乎遍布整個京城,細微的風吹草動都被無處不在的遊魂收入囊中。
當世家的大小行動在二人眼中如同透明,局勢也就輕鬆起來,直到阮桑枝自認為的助力,驍義軍主帥蕭洪山倒戈向了內閣蛀蟲齊家,甚至裡應外合……
“不要——”
畫麵鬥轉,今日也沒能救下燕璟。
人總是不能戰勝未知的東西,阮桑枝並不知道燕璟是如何迎來自己的生命終末的,也就一直不能將他從無儘的黑暗中搶救出來。
夢中的低呼驚醒了淺眠的茯苓,但想起阮桑枝此前的吩咐,她並沒有將人喚醒。
她猜郡主又夢到了太子殿下,畢竟那是唯一能見到他的方式,也是她不願醒來的原因。
片刻,茯苓又覺困意襲來,她閉上雙眼的刹那,沒能察覺到身後悄無聲息的影子。
沈枯來到阮桑枝榻邊時,還能聽見她似有若無的呼喚。
燕璟。
又是這個名字。沈枯記憶裡沒有半分關於他的消息,可這個人竟然令阮桑枝如此在意,這讓他有些莫名的嫉恨。
但他還是俯下身來,近乎虔誠的將額頭與她相抵,肌膚相觸的刹那,四周的景象驟然變化。
入夢。
沈枯獨自站在宮門,眼前是殷紅似血的宮牆,地上散落著橫七豎八的屍體,他無暇顧及,隻是一個勁兒向前走著,他要儘快找到阮桑枝。
越靠近中心,廝殺聲越清晰,血腥味也越來越濃,刺的沈枯心神不寧,似乎是整個夢境都在排斥他。
“站住。”
泛著寒光的劍刃抵住沈枯的脖子,來自夢境主人的震懾令他腿腳發軟。好在他第一時間認出了身後那人,內心由衷的慶幸將他淹沒。
“阮桑枝。”
似乎自己是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姓名,沈枯心底踴躍出隱隱的興奮。
夢境裡的她略感疑惑,沒有立即要沈枯的性命:“你似乎是個生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