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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棋與繡橘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一上來就扭轉了黑子必輸無疑的局麵。
他棋風正如隨身帶的那把劍,藏鋒不露,但凡出手就是冷硬殺招。迎春在棋道上打遍大觀園無敵手,與他對弈過半,如今竟有了些惺惺相惜的快意。
或許是繡橘給的殘局過於懸殊慘烈,傅恒最後還是輸了,不過隻輸了半子。
“春和接手此局,能立轉乾坤,已經很厲害了”迎春怕他丟麵子,上趕著安慰道,“其實這麼一看,您下棋比我還厲害,真的。”
傅恒抬頭,迎春這才看見他臉上的神情,他半點黯然都沒有,興味倒像是更濃了“夫人居然有此棋藝,此前我竟不知。”
觀她平日心性,簡直與下棋時迥乎不同;一隻動不動就紅了眼眶、嬌氣十足的兔子,在黑白方圓的棋盤上卻像是一頭凶悍無比、咬住敵方不撒口的野牛。
“春和謬讚了,我這手雕蟲小技,怕還不敢稱棋藝。”迎春靦腆一笑道,小臉卻不自覺地抬起來,使得精致白皙的下顎與細長的頸部流露出與語氣截然相反的罕見自信
“說來這是我唯一稍微拿得出手的長處,隻有兩三個要好姐妹知道,連親生父親和母親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清楚也很正常,她想。
“現在知道了。”傅恒說,迎春瞥見他的耳尖有一抹薄紅,不知道是否因為剛才棋盤上廝殺太慘烈所致,“明日休沐無事,你我一同下棋,教我再領教領教夫人的棋藝。”
他堅持稱之為棋藝,迎春注意到了,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怕惹得傅恒不耐煩,便也不再自謙。
晚間繡橘為迎春鋪床整被,動作輕快,看著心情極好。
迎春從熱水中出浴,接過她遞來的汗巾,見她嘴角上翹,奇道“你這丫頭遇上什麼好事,怎麼樂成這樣”
“這屋子的寢具是真好,比園子裡還舒服,枕頭褥子都軟乎乎暖融融的,難怪夫人睡得日日好覺。”繡橘笑道,“我是真心為夫人高興。”
迎春疑惑地眨眨眼睛。富察府的寢具上佳,不是從成親夜就發現了嗎
鵝毛枕頭、雲錦織絲羊絨被、鋪了五六層的金線棉花軟墊,都是用大手筆銀子堆出來的,便是父親也用不了這麼好的寢具,與前世自己動不動就要睡下房更是天壤之彆。
這些東西來之不易,迎春曉得自己能嫁到富察府有多幸運。對此繡橘早高興過了,怎麼如今卻像是剛剛發覺一般
對於她的疑問,繡橘但笑不語。其實她心情忽喜,自然是事出有因
午間她出去找李管家要新買的胭脂盒子,碰見了總跟在傅恒身後的那個侍衛寂寬,聽他與李管家說,傅恒大人像是要往院子裡添些花草。
本來這也沒什麼,讓繡橘真正喜出望外的,是那寂寬接下來說的話“沒什麼特殊緣由,皇上並未說要來府裡做客隻是主子覺得這院子冬日裡光禿禿的太冷清,怕夫人看了心緒不佳。”
傅恒大人那等矜貴嚴肅的人物,他居然會怕迎春心緒不佳
捫心自問,那些奢侈寢具說到底也隻能讓人高興一時,因為那是富察府財力雄厚的象征,任何一個女子來做富察夫人都會得到如此待遇。
可傅恒大人這樣的悉心關懷,可不是隨便什麼女子都能得的入府這麼些天,繡橘看得出,那位大人不是個輕易能打開心扉的主。
若是來個有心計、有手腕的女子,對他特意諂媚,少不得會適得其反,被他打心底裡厭惡推遠;自家姑娘這樣無心插柳柳成蔭,那才是歪打正著。
她偷聽到了這一句,頓時就拔足往回走,將什麼胭脂盒子統統拋在腦後。
回來一路上蹦蹦跳跳,她恨不能哼幾首江南故鄉的小曲兒,想到榮國府大太太還一心盼著迎春能得寵,為此不惜支出不入流的招,心裡暢快不已。
自家姑娘豈是那種需要用下作手段的女子眼下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讓富察府的大人如此為她著想,可想而知,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繡橘沒有將自己探聽到的情報告訴迎春,因而迎春翌日起來,見到院子裡多出幾十株青翠矮鬆,且觸目皆是耐寒花團錦簇,還頗為詫異。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廚房送來的早膳也是紅豆粥、六碟小菜、一籃醬餅、四塊黃金糕,紅綠黃恰與院內景色相映成趣。
“皇後娘娘說春和沒那閒工夫打理院子,可今早一看,這裡裝點得真是不錯。”她拿了塊熱騰騰的醬餅走到簷下,嗅著草木清香,對繡橘輕鬆道,“一派生機盎然的,人住著心境也明朗許多。”
這就對了,您心情舒暢就好繡橘在心中歡聲叫道,畢竟咱家大人做這些可都是為了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