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黑暗中,寂靜無聲。
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鄭修沒有動。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這裡是公孫陌的記憶,是假的。
可另一方麵,胸前傳來的觸感與溫熱又像是在翻來覆去地提醒他,就算是假的,但感覺上也沒有假得很離譜,跟真的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鄭修竟無法分清,此刻他究竟是在畫卷中、在幻夢裡、在公孫陌的記憶深處,還是真真正正以“公孫陌”的身份,穿梭時空,活在兩百年前的大乾王朝。
被窩一開始涼涼的,小桃鑽進被窩後,讓鄭修與被窩同時燥熱起來。
小桃那光溜溜的腳丫在被窩裡用力向下伸。
鄭修一開始以為小桃要乾什麼,下意識縮了縮。
但很快,鄭修忽然哭笑不得地明白了,小桃這個動作……是很認真地在“暖被窩”。
“公子……”小桃顫著聲音,絲絲潤潤,道:“暖~麼~”
“呼……你家小姐,是怎麼跟你說的。”
小桃貼在鄭修懷裡,蜷縮著,很害怕。
但鄭修沒有其他的動作,這溫柔的聲音讓小桃漸漸平靜,她小聲道:“,讓小桃替公子暖被窩。”
“就……這?”
“,小桃不必懂,暖著暖著,小桃便知道了。”
鄭修聞言,愕然。
沉默片刻後,鄭修小心翼翼地問:“小桃,你今年……幾何?”
“回公子的話,小桃今年剛滿十四。”
鄭修一聽,體內燥熱與衝動頓時散得無影無蹤,忍不住罵了一聲:“草!”
被窩裡小桃不解,暗道新鮮,同時納悶問:“公子,何謂…草?”
“就是……暖的意思。”
小桃撲哧一笑,軟軟的身子忽然不抖了:“公子很草。”
“你……還是彆說了。”
“好的,小桃聽公子的。”
鄭修沉默。
他不知道當年的公孫陌到底是沒忍住當了禽獸還是禽獸不如。
但此刻鄭修選擇當一次禽獸不如。
古人雲,強扭的瓜解渴。但鄭修不渴。
正所謂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他是進來救鳳北的。
“你走吧,被窩暖了。”
“公子!”小桃急了,眼淚汪汪,聲音裡帶了哭腔:“公子你莫不是嫌棄小桃身份卑賤?小姐對小桃恩重如山,小桃不願小姐失望!若小桃今夜踏出房門,明日,明日,明日定會受到小姐責罰。”
鄭修在黑暗中輕歎一聲,恍忽間明白了許多。
“那,睡吧。”
鄭修那點念頭剛升起沒幾許,就澹了下去,再細品,頓覺索然無味。
小桃不知鄭修此刻心情,開心地點點頭,如乖巧的小貓般,蜷縮在鄭修懷裡,閉上眼睛,不久後便發出輕微的鼾聲。
翌日。
日上三竿。
鄭修上半夜壓根沒睡著,後半夜才迷迷湖湖眯了一會。
醒來時,隻見小桃正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藕臂,端著一盆熱水,躡手躡腳地推門走進。….小桃看見鄭修醒來,想起昨夜“暖被窩”時的大膽,麵色微紅,臉上下意識露出梨渦淺笑,可呼吸過後,小桃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慌亂,手足無措地將熱水盆放在桌上。
“公子,是小桃,吵醒公子歇息了麼?”
“非也。”
鄭修揉揉眼睛,從溫暖的被窩中起身,被窩裡殘留著澹澹的處子幽香。小桃貼心地從床頭取來長衫,為鄭修披上。
“公子,小心著寒。”
鄭修抬頭一看,當他看清小桃的裝束時,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掀開被子。
小桃昨日還是少女的模樣,今天一大早盤起了婦人髻。
被單上並無小紅花勳章,鄭修鬆了一口氣。
這下誤會大了。
在小桃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鄭修洗乾淨臉。
猶豫幾許,鄭修決定將門關緊,拉著小桃坐床上,給小桃隱晦地上了一堂生理衛生課。
小桃父母早亡,往常在少女出嫁前,母親會為即將出嫁的女兒親自講解洞房要事,小桃少了這一步,誤以為昨夜的“暖被窩”後她就是鄭修的人了。
這可不行,誤會大了。
鄭修說,昨夜他們隻是暖了暖,並未同房。同房後會痛,會落紅,不痛不落紅就不算同房。
鄭修還斬釘截鐵地說,他喜歡十八歲往上的。
好不容易上完這一堂並不生動、也無插圖的生理衛生科普課,鄭修額頭滿是汗水,感覺比洞房還累。
小桃一聽,心中大懵,人都傻了,瞪著兩顆清澈的眼珠子,眼裡泛著淚花。
那昨晚……白睡了?
鄭修以為小桃在擔心謝洛河責罰,便笑著摸摸小桃一大早盤起的可愛婦人髻,笑道:“放心,謝洛河若責罰你,我去說。”
小桃滿腦子還想著“白睡不白睡”的問題。
鄭修走出門外,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對了,把婦人髻換了。”
鄭修回頭叮囑。
小桃在屋內,失魂落魄地點點頭,一臉茫然。
不知道是不是身為畫師的緣故,鄭修居高臨下,向下望去。雲河寨總給他一種鐵血與冰冷的既視感,閉上眼睛,若眼前是一副畫,鄭修甚至能想象出墨染濃澹,三兩筆畫,用黑白兩色,勾勒出眼前這蠻橫的小天地。
昨夜過,因為他毫無威脅可言,能夠在寨子內自由活動。
果然,寨子裡的土匪見了鄭修,壞笑著向鄭修望來,並未阻攔。
遠遠的,蕭不平、楚成風二人眼眶裡滿是血絲,咣咣地晃著牢籠,似是想引起鄭修的注意。
人和人不能比,鄭修有丫鬟暖被窩,他們卻在冰冷的鐵籠子裡凍了一宿,險些活活凍死,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喏!姓公孫的,接著!”….一聲吆喝,光著膀子渾身大汗的謝雲流正在不遠處啃饅頭,他見鄭修走來,撿起盤中一隻饅頭,向鄭修丟了過來。
鄭修反手接住,謝雲流訝異道:“喲,書生,身手不錯呀!”
“運氣。”
鄭修笑了笑,啃著饅頭。饅頭早已涼了,但人在土匪寨,鄭修也不可能要求更多,充饑罷了。
“今日寨子裡怎麼那麼少人?”
謝雲流吃著饅頭、舉起一桶水咕冬咕冬往嘴裡灌。
在他身旁,放著一根鐵棍,鐵棍兩端用扁擔盛滿了沉甸甸的石頭,鐵棍上沾滿汗水,泛著微光。
謝雲流輕鬆將重物舉起,邊舉邊走近,看著鄭修那黑眼圈、疲憊的神情,他沒回答鄭修的問題,而是嘿嘿直笑:“書生,昨夜,操勞了呀!”
操勞你妹啊操勞!
啊不,鳳北,我不是這個意思。
鄭修心中暗罵,剛罵出腦子便想起和尚現在的妹妹正是鳳北,連忙閉心。
老子不煉銅。
鄭修心中想著,卻拱拱手,微微笑道:“小桃仍是處子身,在下,並未逾越半步。”
“什麼!”謝雲流一聽,臉色驟變,怒了:“好你個窮書生!彆給你臉不要臉!你他娘地是看不起咱老妹給你親自挑選的夫人?”
謝雲流咣一聲將重物砸在地上,地麵頓時裂開,渾身肌肉如同磐石般堅硬,在謝雲流的憤怒下,一股熱氣蒸騰,汗水竟如水霧般蒸發,即便鄭修不通武道,也能看出謝雲流此刻心中殺意沸騰,極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