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好久沒畫失手了,一時間也不知是重畫還是就此算了。
重畫就壞了“規矩”。
但這算不算?
謝洛河俯身將畫卷起,她撐著傘,居高臨下俯瞰鄭修,不再提畫畫的事,而是麵帶淺笑,一語雙關地問:“成了?”
鄭修一愣,抬頭想從謝洛河的眼睛看出點什麼。
不料這個角度,謝洛河的眼睛被擋住了。
他回頭看了看小桃。
片刻安靜後,二人竟異口同聲對小桃道:“小桃,你先下去。”
小桃看見用不同的口吻說著同一句話的二人,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楚,點點頭,下去了。
小桃走後。
穹頂上隻剩撐著桃花紙傘的謝洛河,與坐在地上的鄭修二人。
在風雪中略顯尷尬。
但隨著旭日初升,溫度回暖,風也小了一些。
鄭修苦笑著:“偌大的雲河寨,在你‘耳中’,就沒有半點秘密?”
謝洛河伸手將揚起的鬢發挽到耳後,朝鄭修伸出手,笑道:“拿來。”
鄭修本想裝傻,但謝洛河握了握拳,發出卡的一聲。
他無奈掀開衣服,從衣服裡掏出那根藏著的大家夥。
“我事先聲明,這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筆,不怪老焦。”
“嗬,我還未想好如何責罰你私打兵器,你倒是先怕我怪罪老焦。”
一邊說著,謝洛河抖開黑布,露出裡麵黑乎乎的家夥。
“判官筆?”謝洛河不愧是武林中人,一口道出了冷門兵器,但很快她又搖搖頭。
眾所周知判官筆沒毛的。
鄭修的有毛。
“你這到底是什麼兵器?”
謝洛河饒有趣味地問。
鄭修反問:“雲河寨裡對你而言不是沒有秘密麼,你猜呀。”
謝洛河作出一個丟出去的動作。
“彆!”
鄭修一看謝洛河要丟,急急忙忙上前搶。
他可是清楚謝洛河的手勁,這一丟,誰知道她會丟哪座山坳坳裡,找都找不回。
謝洛河高舉鐵筆,就是不讓鄭修搶。
二人靠近幾步,鄭修沒好意思再貼上去,在謝洛河殺氣騰騰的注視下,鄭修隻能悻悻收手:“行,你先還我,我告訴你這是什麼。”
重新拿回兵器後,鄭修又一次心疼地咬破手指。
血液滴下,鄭修揮筆一沾,筆尖的黑發頓時染上了一層澹澹的紅光。
鄭修揮動鐵筆時,澹澹的血光詭異地在空氣中留下弧形的軌跡。
謝洛河童孔一縮,竟後退了一步,眼睛直直地看著鄭修的背後,仿佛鄭修背後有什麼東西。
頃刻間,鄭修的筆跡在身前畫出一把傘。
澹紅色的軌跡微微晃動後,那把傘竟活了過來,鄭修伸手,“抓”住了那把半透明的血傘,撐在頭頂,細雪被“血傘”隔絕於外。
鄭修得意地朝謝洛河眨眨眼:“眼熟麼。”
謝洛河睫毛微微抖動,神色重回平靜:“無趣的江湖把戲。”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鄭修滿臉得意蕩然無存,吃癟了。
謝洛河輕歎道:“你不該進去的。”
鄭修疑惑:“你是說……門徑?”
“不然?”
“嗬嗬,無妨,我早進去了。”
鄭修不以為然,再次揮動鐵筆,血傘消散於風雪中。
謝洛河本想說那是夢,是假的。
可話到嘴邊,她明白三言兩語無法勸說眼前這個男人,隻能搖搖頭,轉身朝木屋走去。
在門前,謝洛河忽然想起什麼,問:“你這筆,叫什麼名堂?”
鄭修撓撓頭:“還沒來得及……”
“洛河。”
鄭修一愣。
“就叫‘洛河’。”
鄭修哭笑不得:“這是我的!”
“是我的人,替你打的。”
謝洛河理直氣壯地道。
鄭修無言以對。
霸道女總裁是吧。
他知道自己理虧,隻能認慫了。
可他嘴上仍不服。
“為什麼?”
名字倒無所謂,鄭修總覺得謝洛河這麼做動機不明。
“彆忘了,賭局,是你提出來的。你想讓我承認自己是鳳北,我同樣,要讓你承認,你是公孫陌。”
謝洛河嘴角微翹,她抬頭望天:“雪停了。”
雪停了。
謝洛河讓他等著。
直到謝洛河在屋內換了一身黑色勁裝、背上行囊時,鄭修才知道,今日就是謝洛河所說過的“出門那天”。
不偏不倚正是今天,鄭修完全有理由懷疑,謝洛河早知道自己偷偷打兵器,在等他鼓搗完才走。
“今日就走?”
鄭修瞪著眼睛問。
謝洛河很肯定:“今日就走。”
謝洛河帶上了小桃。
雲河寨裡的土匪們聽說大當家要出門,一個個哭天喊地的,圍在門口哀嚎不止。
但鄭修分明看見了他們在憋著笑,分明很開心。
一個個挺能裝的。
得到謝洛河吩咐後,不等鄭修安排,小桃早已收拾好兩大袋行囊,背在身後。
“你才十四歲,逞什麼能。”
鄭修將行囊搶了過來,裡麵有衣服、盤纏、暗器、蒙汗藥、人皮麵具、傷藥,總之有不少行走江湖的必備物品。
謝洛河的行囊又大又長,裡麵顯然藏了她的弓。
楚成風三人得知鄭修竟要和謝洛河行走江湖時,眼睛都瞪直了。
特彆是蕭不平,他加入雲河寨隻是權宜之計,無時不刻不想著要逃,如今鄭修竟能跟著謝洛河離開雲河寨……等會。正遠遠望著謝洛河三人的蕭不平心中陡然狂喜。謝洛河走了,以他獨步天下的輕功,要逃出雲河寨,不是輕而易舉?
謝雲流送出幾步,臉上的悲傷忽然消失,取而代之是另一種凝重:“老妹,此行務必小心。”
謝洛河:“無……”
一旁鄭修猛地豎起耳朵。
“哼,無需擔心,我自有分寸。”
謝雲流本來安排了三匹快馬。
鄭修麻溜地騎上其中一匹,朝謝洛河伸出手:“喏,我搭你。”
謝洛河眼角一抽,這個角度猛地讓謝洛河想起了某一幕。
“滾。”
謝洛河足尖一點,躍上另一匹。
“架!”
謝洛河腳踢馬肚,馬兒撒腿就往前開。
小心思似乎被謝洛河看破,鄭修隻能將手伸向小桃。
小桃不會騎馬。
鄭修將小桃扶上馬,用感覺謝洛河也許聽不見,可實則在她耳中如雷貫耳的聲音在小桃耳旁滴咕:“記住,女孩子家騎馬時,要側著坐,彆學其他人,不然顛著顛著,會顛掉某些寶貴的東西。”
前方謝洛河在馬背上一個趔趄。
小桃似懂非懂,但聽話地側著和公子擠在同一個馬鞍裡,暖暖的。
好害羞啊。
居然能和公子擠在一起。
太大膽了。
小桃的臉紅得快燒起來。
鄭修身後坐著小桃,一個加速追上謝洛河。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謝洛河悶悶地沒說話,兩指夾著一張紅色的“請柬”,向鄭修的臉砸去。
鄭修伸手接住。
讓馬兒自由行駛,鄭修一眼看向請柬封麵上的字。
隻見紅色的請柬上的封泥早已融去,而請柬封麵,有人用金漆寫下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英雄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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