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把玩著黑色的令牌,饒有趣味地問。
殷青青麵無表情地應道:“是……除了謀反之事。”
這件事簡單來說就是,大帝知道鄭修最近為“夜未央”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特意將密部的指揮權交到鄭修手中。
但鄭修清楚,密部說到底仍是大帝的心腹,如一柄雙刃劍。然而鄭修如今手頭上正是缺人的時候,他總不可能將兄弟會的刺客們全派出去,如此等同放空了赤王府。大帝將密部的指揮權送來,正好解了鄭修如今的用人之急。
殷青青送來令牌沒多久,兄弟會三巨頭便得知此事。他們私底下一琢磨,覺得事有蹊蹺,當晚鄭修在地牢中用“毒娘特調”泡澡時,慶十三偷偷摸到鄭修麵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慶十三站在鄭修麵前,欲言又止。
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煙霧繚繞。
木桶中,鄭修睜開眼,二人沉默地對視了一會。鄭修忽然道:“說起來,我至今仍不知你改名‘慶十三’之前的來曆。”
慶十三啞著聲音笑了笑:“王爺不問,慶某以為王爺不感興趣呀。”
鄭修:“我仍記得,你當年渾身是血,躺在我家門前。”
慶十三咧嘴,一口黃牙:“當年你仍是小少爺,孤苦伶仃。”
鄭修:“你敲了我家的門。”
慶十三閉上眼:“是二娘開的門。”
鄭修:“二娘說你餓極了。我就說天寒地凍,讓你進來住一晚,二娘心善,替你煲了一碗薑湯。”
慶十三笑容更甚:“我還記得,那碗薑湯熱辣辣地,嗆喉嚨。”
鄭修回憶著當年與慶十三遇見的那一晚:“後來我讓二娘取了些碎銀給你,你沒收。”
慶十三忽然想起了什麼,麵露古怪:“其實,王爺您有所不知,那一晚慶某走投無路,其實是想入室搶些盤纏,然後亡命天涯。”
鄭修點頭:“我知道呀。”
慶十三一愣:“王爺你知道?”
鄭修:“廢話,我又不傻,你手都摸上刀子了,那身血一看就是被仇家追殺呀。”
慶十三尷尬地摸了摸煙杆,緊接著朝鄭修豎起大拇指:“王爺自小格局便大!”
鄭修:“我當時想著,你收了錢,不會為難咱們姐弟,住一宿便走。”
慶十三回憶從前,也頗為感慨:“一眨眼十年咯。”
“後來那莽夫和慶某打了一架,打出了感情。他也討到了媳婦,他成親那天,你給他送了一麵金盆,他突然就老實了。”
“紅藕與慶某算是舊識,聊著聊著也想安分了。”
“還有其他兄弟們,慶某成天對他們說,王爺心裡敞亮,什麼人都能容,他們起初不信,如今都對王爺服氣極了。”
搖頭晃腦地噴著一個個形狀規則的煙圈,慶十三漸漸地隱於煙霧中,虛無縹緲的聲音傳出:“殷青青,鳳北,密部,那傻禿子,接下來咱們鄭氏這艘大船上,越來越多人借勢登上船。”
鄭修泡得差不多了,從木桶中走出,取下一旁掛著浴巾,擦拭身體。一股花香飄出,慶十三用煙霧對抗,警惕地後退一步。
眼睜睜地看著鄭修泡毒水兒跟玩似地,慶十三眼角一抽,心中唏噓,當年的小少爺不知不覺成長成頂天立地的赤王了。
他承認自己當年有賭的成分。
慶十三賭對了。
鄭修平靜地穿衣,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今晚對你說這些,隻想告訴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慶十三默默點頭。
“再說,本王不是有你們麼。”鄭修走出地牢,在搖曳燭光下,影子拖長,落在慶十三眼中,鄭修聲音在地牢中回蕩:“鄭氏有你們,我放心。什麼牛鬼蛇神登上了這艘大船,也隻能盤著臥著。我過些日子無論在外頭折騰什麼,對付誰,都會想起,我的後花園有人護著,心裡安心。”
“那是!”慶十三開懷大笑:“王爺放心,你這後花園,咱們守得死死的。”
心中,慶十三補了一句:
以司空追命之名發誓。
轉眼到了約定與夜未央舊部見麵那晚。
東校場於皇城外三裡,平日用作神武軍練兵,今夜鄭修特向大帝請示,批文同意讓鄭修用作臨時辦公地點。
鄭修早早就睡了,半夜醒來,慶十三親自驅車,殷青青坐在一側。
車廂內,鳳北與鄭修麵對麵地坐著,小鳳喵親昵地黏著鳳北,鳳北用那雙藏著不祥的手富有節律地撫摸著小鳳喵的毛發。鄭修看著小母喵,不禁心中泛起一絲嫉妒,恨不得懂“移形換位”的奇術,與小鳳喵換個位置。
天邊泛起魚肚白,馬車停在東校場前,門口敞開,於高牆上立起的紅纓在日夜交替下飄揚。
裡麵傳出竊竊私語、數百人在裡麵等著,低聲議論。
身著官帽的江高義在一旁候著,見了王爺,連忙上前請安:“臣拜見王爺。”
到了外頭他又自稱“臣”了,距離拿捏住了,這就是為官之道。
“臣剛偷偷進去看了一遍……”江高義俯身在鄭修耳邊說了幾句。
“果然。”
鄭修笑著點點頭,慶十三眉開眼笑:“有活乾了。那王爺咱們如何進去?裡麵人挺多的叻。”
“大搖大擺地進,上車!”
幾人坐上馬車,鄭修於車廂中,右手骨肉扭曲,詭物出籠。鄭修咬破手指,揮筆畫出一片七彩的光帶。
殷青青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道絢麗的虹光詭異地從車廂中鑽出,鋪上天空,扭曲地延伸至東校場內部。
“駕!”
慶十三目露精光,鄭修這一手是新花樣,他從未見過。暗暗感慨著老爺的神秘,馬車如天上神仙卷侶的彩虹輦車般,踢踏踢踏,踩著虹光落入東校場中。
在東校場中集結著數百位夜未央的舊部,他們雖說來到此處,但心情各異。有人心中存疑,有人惴惴不安,有人不屑一顧,有人坐等著看笑話。
就在這時,在泛著微光的天空中,一道七色虹光劃破黑暗,馬蹄聲動,所有人驚得望向天空。
馬車最終落在東校場高台上,開開心心的慶十三與震驚難掩的殷青青,二人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他們先後走下馬車,一人掀起一邊簾子。
頭戴冠帽、身穿錦衣的鄭修從容不迫地走出馬車。
這時,天邊霞光映出,斜斜照來,黎明破曉。
本來有幾分喧鬨的數百夜未央舊部,在如此誇張的出場下,東校場中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高台,看向錦衣夜行的新晉赤王。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赤王。
“我,鄭修,赤王,奉大帝旨意,統領夜未央舊部,成立新的應付詭桉的部門。”
鄭修沒打算長篇大論,開幕雷擊,眯著眼笑道,聲音在東校場上空清晰地回蕩:
“從今日起,世上再無‘夜未央’!再無‘夜主’!”
“從今日起,願意留下的,都成為六部之外,新部門的成員!”
“這個部門,我將其稱為‘常闇災害防治局’!”
“吾,赤王,也不會像從前的夜主那般,以上下級的形式去統領你們。在公,你們稱本王為‘赤王’,可於私,本王更願意你們稱我做‘老板’。”
“我出錢,你們除害,查探詭桉,尋找異人,回收詭物,這就是你們的工作。從今日起,本王將詭桉分作‘甲乙丙丁’四等,對應著不同的難度,不同的難度意味著不同的‘賞錢’。”
“每完成一件‘甲級工作’,賞銀萬兩!以此類推!”
所有人大驚。
“新的‘常闇災害防治局’裡,細分成四個分部。”
“首先是遇事不決方才出手、負責一錘定音的異人組……‘柱’!”
鳳北默默從馬車中走出,黑衣束發,戴著黑色的手套。隻是這件衣服的款式與以往不同,是鄭修特意讓月燕替她訂做的。黑衣的背後繡有醒目的“鳳”字。
下麵頓時議論紛紛。
“是上弦三!”
“是鳳北!”
“那個鳳北!”
“她果然來了!”
鄭修雙手虛壓,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如今,‘柱’之分部中,僅有五位,分彆是‘鳳柱’、‘青柱’、‘貓柱’、‘花柱’、‘盲柱’。嗬嗬,你們有些人或許猜到了,在柱之分部中,全是與鳳北那般的……異人!”
嘶……
全是異人!
有人納悶這奇怪的名號,除了“鳳柱”之外,其他“柱”級異人都有些什麼人。
聽都沒聽說過。
鳳北站出後,鄭修繼續介紹其餘分部。
“由‘盲柱’負責的,負責後勤工作的‘殘’部。”
“由‘青柱’負責,負責打探消息的‘密’部。”
“最後,則是常闇災害防治局的重中之重,也就是你們。昔日所有夜未央的舊部,暫時歸入新的分部中。”
“夜未央已死,長夜將明!”
“你們是一切的基石,你們是破曉之人。”
“四部中,最重要的一部,我將你們稱為……”
“「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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