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被橘貓一巴掌拍進了“入口”。
同時,這裡又是被鄭修認為是“出口”的地方。
隻是當鄭修踏入這裡,一種宛如回家的熟悉感湧上心頭時,他忽然明白了,不是的。
這裡並不是“常闇”。
或許本來是的,在原本的時空裡,這鏡麵的背後本應通往常闇,但出現在赤點世界中的這個鏡麵,和從前的“鏡麵”不一樣了。
一道道虛幻的黑色流光自上而下,在距離鄭修無限遙遠的地方,快速地衝刷著,成了一片深沉的黑色光幕。
鄭修四麵都是同樣的“景色”,不斷向下衝刷的一束束黑色流光,宛若瀑布般,自鄭修進入這裡後,就沒有過任何變化,像是在亙古不變地傳達著“某種信息”。
鄭修已經來了這裡好一會了。
他在驚訝、在疑惑、在思索、在震驚、在消化。
橘貓一巴掌將他拍進了這裡。
鄭浩然的回應令女人潸然淚下,跪著拉著鄭浩然的靴子。
春桃哭著闖入,與鄭浩然產生了劇烈的爭吵。
第四個“結”上閃爍的畫麵。
當鄭修察覺到自己竟在擔心一頭橘貓的安危時,不由自嘲一笑,走向深處。
鄭修來到第四個結麵前,已經察覺到,這些“結”出現的根本原因,似乎是因為他的迷惘,他的一個決定,所誕生出的一個個錯誤。
安妮大人總將自己說得很牛逼,區區的神也不放在眼裡。但鄭修其實是沒好意思點破,她那破破爛爛的“權柄”,一看就知道是在強弩之末了。
第九個結。
“門徑?”
太多、太多、太多了。
一夜大雪紛飛,一位麵容姣好、氣質雍容華貴的女子,牽著一位衣衫簡陋、麵容削瘦、皮膚蠟黃的少女,用力拍打著鄭宅的門。
錯的是這個世界。
鄭修腳下的路繼續向深處延伸。
鄭修不由自主地腦補出“玉足大戰觸手”的悲壯與慘烈。
若非親眼所見,鄭修都不知道,自己那看似理所當然的決定,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後果”。
一個巨大的“結”。
走出幾步,仍是熟悉的玩意,交錯的虛幻鎖鏈將黑色的流光凝固,流光粗暴地在虛空中擰纏,形成了第三個結。
爬啊爬。
鄭修默默來到第四個“結”處。
鄭修茫然抬頭望去,他不知“山上”有什麼,但他迫切地渴望,想知道上麵有什麼。
鄭浩然夫婦開門,女人跪下。
沒有人救他們,王蒼雲沒有遇上名為鄭善的猛男,魏辰也沒有因為王蒼雲的勇猛而得救。
少女抓著那胖嘟嘟的小手吹了一口氣。
鄭浩然身子越來越差,越來越瘦。
原本沒有路的地方,鄭修腳下走出了一條路。
這是一次“現象”。
……
嬰兒咯咯笑著,眼裡冒著光。
鄭修隱約察覺到,那兩個“結”並不是可以隨意觸碰的東西。
富貴人家,院中堆滿了喜慶的彩禮。屋外是一對父母極儘諂媚的笑臉,屋內,荊雪梅麵色絕望,一束白綾,了卻餘生。
四周窮山惡水,山賊橫行。
若他沒有想起鳳北,他沒有想起一切。他父母雙全,新妻聲嬌體柔,家庭和睦,幸福一家。
鄭修走上前。
茫然、懊惱、痛苦、無助、悲傷,種種負麵情緒止不住地在胸口交纏著,鄭修如行屍走肉般沿著腳下的路繼續向前走,他漸漸地記不清自己為何來到這裡。他似乎隻是單純地想走到深處,走到儘頭,看一眼最深處的是什麼,是什麼盤踞在那處,是什麼,能成為一切的“解答”。
二娘曾經曾寄養在鄭家。
那個方向迷霧撥開。
將前麵的公主殺了,她自然就成了長公主,一步步走到今天。
第七個結。
安妮的話莫名縈繞在耳旁,若此刻他所走的路其實是一道“門徑”,若一個個扭曲的“結”是“門扉”,那這是否意味著,他其實能走一條新的路?
明明這裡沒有一絲一縷的光線,但隨著鄭修越往深處走,他確實感覺到了“一條道越走越黑”的既視感。
鄭修明白了。
黑色的繭子外觀不規則,繭子表麵充斥著醜陋猙獰的隆起,裡麵隱隱有光影忽明忽滅。
王蒼雲渾身浴血,大雨傾盆,白鯉村中人麵鯉肆虐,村民陷入瘋狂,王蒼雲被無數人麵鯉分食殆儘,嫣紅的花卉瘋狂生長,將哀嚎慟哭的魏辰拖入深淵。
一座山。
扭曲的黑色流光被鎖鏈所束縛,絞成了一塊如繭子般的“東西”。
她甚至……是恨鄭浩然的。
每一個故事都與鄭修息息相關。
鄭修略一沉吟,湊上前。
一道道淡黑色的半透明鎖鏈在虛空中交錯,自上而下,從無限高的“天空”向下貫穿,將本該流動的“黑色流光”定格在不遠處。
“那就是安妮所說的結?”
是的,錯誤。
……
第一個“結”中的景色讓鄭修變了臉色;第二個“結”的出現讓鄭修驚訝與懷疑;當鄭修站在第三個“結”麵前,他已經隱約察覺到這裡是什麼地方,以及“結”中閃爍的畫麵是什麼。
負責修建皇陵的閆吉吉絕望地看著眼前緊閉的斷龍石,一點點地跪在地上。
指甲摳在虯結上,鄭修覺得自己在抓著一塊冰冷的肉團。
歸來後的鄭浩然臉上完全看不見半分打勝仗的喜悅,陰沉得可怕。
……
鄭浩然身披殘破的鎧甲,從北蠻戰場歸來。
不久前還哭鬨的嬰兒朝少女伸出那胖嘟嘟的小手。
畫麵一轉,山賊入村,火焰吞沒一切。
鄭浩然開始酗酒,沒日沒夜地買醉,將家具打得稀爛。
噌。
鄭修漫步在流光中,走在廣袤的虛空之上。
他開始爬山。
在院子裡,他一下下地揮舞著拳頭,發瘋似地向少女與春桃怒吼著。
鄭修閉上眼,回憶著在白鯉村中與王蒼雲並肩而戰的往事,如在昨日。
鄭修每走一步,腳下蕩出一圈圈漣漪。他就像是踩在水麵上,鄭修低頭觀察著,那一圈漣漪由一個個黑色的光環組成,光環在微觀結構上仿佛是一個個細小的文字,像是數字,又像是扭曲的符號,看不清晰。
鄭浩然輕歎一聲,朝跪在雪地上的女人點點頭。
鄭修一路撥開迷霧,向前走著。他不禁喃喃自語,問著冰冷的虛空與流光:“錯了嗎?”
嬰兒在笑。
鄭修腳下無聲無息地延伸出另一條路。
白鯉村,被常闇吞沒。
鄭修進入此處前,被定格的最後一副畫麵,是暴走的【花】給可愛的小橘貓帶來了觸手地獄。
第二個結,同樣的猙獰醜陋,裡麵同樣有光影在忽明忽滅。
鄭修記得,當時在魏氏皇室中,比魏如意排名靠前的公主還有好幾位。而如今魏如意成了長公主,性子殘暴,不難想象她回宮後到底經曆了何等殘酷的蛻變。
並非是誰錯了,而是“赤點”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的。
少女兩眼無神,冷漠空洞。
……
很久、很久、很久之後。
春桃懷中,繈褓中的嬰兒在大雪中哭鬨著。春桃新為人母,麵露焦急,鄭浩然也顧不得跪下的女人,在一旁與夫人一同手忙腳亂地安撫嬰兒。
第六個結。
無數的扭曲在這裡擰成一個巨大的“結”。“結”周圍遍布著猩紅猙獰的觸須,向四周輻射。
鄭修站在一座“巍峨高山”麵前。
他抬起頭。
在他腳下,起初是一條路,隨後出現了分支,每一道分支都有著不同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