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蘇蘇興奮的沒有睡著,而烏蘭妮和往常一樣熬夜來完成她一直沒完成的電腦程序。
“烏蘭妮,你說,等我到了新家,會不會有一個很大的公主房間,裡麵有很多漂亮的小裙子啊?”蘇蘇注意到了沒打算睡覺的烏蘭妮,她壓低自己的聲音,生怕吵鬨到其他熟睡的孩子。
“可能吧。”電腦屏幕微弱的光芒打在烏蘭妮的臉上,褪去了之前修女為她化的妝容,如今她那厚重的黑眼圈又非常明顯的掛在臉上。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沒有因為烏蘭妮這絲毫不加遮掩的敷衍而停止,蘇蘇還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暢想著自己能有一份美好的未來:“我可能會上私立的貴族學校,然後認識一些同樣家境很好的朋友們,或許再長大一些,我也可以像那些影片中一樣,和自己的朋友們穿的非常時尚走在大街上,可能我還會去迪士尼樂園呢。”
蘇蘇越說越興奮,甚至已經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聲音了,但是烏蘭妮卻隻覺得她有些吵鬨,又不好和她發作,想著反正她馬上就要去過她的好生活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和她生氣。
烏蘭妮忍受著蘇蘇的碎碎念很久,蘇蘇才逐漸在疲倦中睡去,那之後的好幾天,烏蘭妮都要承受著蘇蘇對美好未來的幻想,甚至最後烏蘭妮決定晚上早早睡覺,將蘇蘇一個人留在孤獨的夜裡。
一周之後,一輛奔馳車前來接蘇蘇離開,蘇蘇隻帶走了一些她在教堂穿的衣服,和睡覺的時候願意抱著的那個破舊玩具熊,在其他人揮淚送彆蘇蘇的時候,烏蘭妮因為前一天夜裡為了躲避蘇蘇的嘮叨,而在禮拜堂待了一個晚上所以在補覺。
蘇蘇的離開,並未對烏蘭妮產生什麼影響。
一共兩個孩子被收養,另外一個富商經常會給神父發來一些那孩子的近照,看那些照片能發現那個孩子過的確實不錯,上了另外一個城市比較有名的私立學校,去了迪士尼樂園,還有很多好看的名牌衣服,這似乎就是蘇蘇說的那種風格。其他的孩子對這種生活有著明顯的羨慕,但是烏蘭妮卻沒有任何的感覺,她依舊沉浸在計算機的世界中,相比於那些物質需求,烏蘭妮更喜歡看到那些由數字和英文編輯而成的代碼,期待著自己每一次的啟動都可以順利進行。
然而,蘇蘇卻像是“石沉大海”一般,自從離開了孤兒院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神父偶爾會和那名官員溝通,想得知一些蘇蘇的近況,不過那名官員每次都含糊其辭,隻說蘇蘇過的很好,去了一個封閉式的私立學校,隻有寒暑假才能回來。
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人在意,隻是神父偶爾會提起。
又一年過去,烏蘭妮十四歲,由於長期使用計算機,她的眼鏡片比一年前厚了一倍,為了減輕鏡框給麵部帶來的負擔,神父特地為烏蘭妮選了一款非常像哈利波特所帶的眼鏡框,烏蘭妮也沒什麼抵觸,因為她隻想安安靜靜的使用她的電腦而已。
不過這一年,和去年幾乎相同的日子,那位高官又帶著一批富商來到了教堂。上一次那些富商們帶走了兩個孩子,還為教堂募捐了二十萬美元修繕設施,神父心心念念的聖母瑪利亞像終於得到修繕,所以這一次神父還是同樣的重視,而烏蘭妮依舊是神父最想讓人收養的孩子,神父很清楚,烏蘭妮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如果說她再不被收養,那麼幾乎就沒有可能被收養了,等到了十六歲,烏蘭妮就要離開教堂自己步入社會中去,那麼她將喪失接受到良好教育的機會,當然也不排除烏蘭妮能被一些大學賞識重點培養,但那種事情概率不高,烏蘭妮又不善言辭,很少主動表現自己,況且,神父更希望烏蘭妮可以在不用擔心物質條件的情況下去學習,而不是需要勤工儉學。
所以,時隔一年,烏蘭妮又被強迫著演了一出和去年相同的戲碼。這次依舊是那年的高官攜帶著幾名富商,不過,烏蘭妮一眼就認出了這些富商中,竟然有去年領養了蘇蘇的那個胖男人——這一次見麵,他改變了裝束,也帶上了帽子,不過依舊遮著臉部,但是烏蘭妮清楚的記得他的眼睛,但是其他人似乎沒有發現,畢竟已經時隔一年了,而且這個富商基本上不說話,很難給人留下印象。
但是當初因為被他凝視,而選擇跑開的烏蘭妮卻非常記得這家夥的眼神,兩人再次對視之後,烏蘭妮迅速扭開了自己的腦袋不去看他。
這一次烏蘭妮很配合的和教堂的眾人演完了整場的戲碼,不過烏蘭妮依舊沒有被人選中,這次有三個孩子被選中,其中一個富商是因為自己沒有生育能力,想要領養一個作為自己企業的繼承人,他選擇了一個教堂裡比較聰慧的男孩。另外一個則是因為自家的女孩想要一個弟弟,但是他們夫妻二人不想通過生產的方式來滿足女兒的要求,也帶走了一個年齡較小的男孩。而那個胖的富商再次領走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她雖然沒有蘇蘇漂亮,但是也算是在教堂中長得好看的孩子。
這些孩子也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之後,陸陸續續的被接走了,而這次接走女孩的,卻換了另外一台車。
沒有人意識到這件事情有什麼端倪,隻有烏蘭妮,在這幾個孩子被接走之後,烏蘭妮入侵了教堂的監控係統,並且輕鬆的從裡麵調取出了那個胖富商的麵部,然後截取了他唯一暴露在外麵的眼睛部分。
這一年,烏蘭妮一直在試著做一個程序,直到在這一天之前,烏蘭妮從未正式使用過這個程序——烏蘭妮所做的這個程序,類似於“看圖識物”,隻不過目前烏蘭妮所寫出來的功能隻能針對人,她可以將人的照片放進程序中,然後程序會自動匹配全世界的網絡來調查出這個人的信息,隻要這個人的麵部出現在網絡上,就能找到相關的信息。
其實警察局的內部早就有這樣的程序,而且警察還有人口信息的數據庫,更為全麵,不過畢竟那是內部人員才能使用到的程序。
在烏蘭妮將這個胖富商的眼睛放到了程序後,過了半個小時,程序終於搜索到了結果的反饋,其中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的人選有三千多個,不過烏蘭妮當然不可能將這三千多個搜索結果挨個查看,接觸了計算機多年的時間,她已經明白了計算機的出現,本身就是為了提高人類的工作效率,所以她開始對結果進行篩查——首選她屏蔽了所有的美國以外的搜索結果,這樣一篩查,就隻剩下了三百多個,烏蘭妮再次多加了一些條件,很快就隻剩下了十幾個結果。
最後,烏蘭妮確認了這名富商的身份——是美國的一個知名上市企業的董事,在網絡上能搜到不少關於他的消息,不過有一條關於他的新聞卻讓烏蘭妮非常在意——這名富商原本是他所在企業的董事長,但是因為他之前涉及到“戀幼”的相關傳聞,從而被董事會從董事長的位置上罷免。
由於烏蘭妮近些年接觸到了網絡,網絡上的黑暗讓她要比同齡人早熟很多,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她開始擔心蘇蘇和那個女孩的安危了,她將她搜索到的信息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送到了神父的麵前。
其實官員一直含糊其辭蘇蘇的時候,神父已經有些起疑了,蘇蘇已經離開一年了,這一年之間沒有收到任何實質性的關於蘇蘇的消息,如今烏蘭妮不聲不響的將這些東西放在神父麵前,任誰都難免心生懷疑。
神父打電話給那個官員,在神父一度的逼問之下,官員掛斷了神父的電話,不過很快又將電話打了回來,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言語中甚至帶著威脅:“我奉勸你有些事情不要過於刨根問底,這樣對你,對我,對你的教堂都不好。”
隻簡簡單單留下這一句話之後,官員就再次掛斷了電話。
神父不傻,他清楚,官員這麼說,就代表烏蘭妮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他想要報警來處理這種事情,但是卻在按下報警電話最後一位“1”的時候猶豫了,自己對方是美國官員,還是上市企業的董事,自己這邊則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天主教堂,如果自己真的做了這件事情,那麼自己會遭到報複不說,很有可能還會牽連教堂中的孩子們。
神父最後的選擇,也不過是將收手機放下。
烏蘭妮也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她沒有和神父說什麼,即使是麵對神父勸告她不要做傻事的話,也隻是輕輕的點頭。
其實烏蘭妮大可以不去管這件事情,因為她和蘇蘇的關係也不是很好,在這教堂裡,她其實沒有任何的朋友。但是內心有一種情緒卻在拷打著她,這種情緒叫做“內疚”。
那之後,烏蘭妮連續數天沒有碰過電腦,她隻是將自己藏在房間中,很少吃東西,和其他人也沒什麼交流。神父也感覺出了烏蘭妮的內心似乎受到了影響,想要開導她,可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情自始至終不是烏蘭妮這個尚未成年的女孩的責任,而是他這個成年人的責任。
那一晚,神父跪在耶穌像前,不斷的懺悔,隻重複著一句話:“主啊,我有罪。”
也就是那一晚,烏蘭妮沒有熬夜使用電腦,而是也來到了耶穌像前,不過她並沒有和神父一樣,隻是坐在椅子上,抬頭仰望著對她來說巨大無比的耶穌像,神父也意識到了烏蘭妮的由來,可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那樣凝視耶穌像良久,烏蘭妮才緩緩開口詢問道:“神父,你說,主真的會聽到我們的祈禱嗎?”
雖然烏蘭妮打記事起就在教堂中,可即使耳濡目染這麼多年,烏蘭妮也沒有因此成為一位虔誠的天主教信徒。
神父沒有去看烏蘭妮,隻是盯著耶穌像,其實有那麼一刻,他也對自己身心多年的信仰產生了懷疑——自己已經清楚了蘇蘇和另外一個女孩可能要麵臨的事情,但是自己卻無能為力,就像烏蘭妮詢問的:主真的會聽到信徒們的祈禱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不能保護好蘇蘇?為什麼不能給那些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們降下罪責?神父不知該如何向烏蘭妮解釋,因為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問心無愧地說出:“會的,主會庇佑自己的每一個孩子。”
從神父的沉默中,烏蘭妮也知道了自己所問問題的答案,她離開了自己所坐的椅子,轉而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在經過神父身邊的那一刻,她輕聲說了句:“神父,你不用自責。”
從耶穌像到自己房間幾十米的路程,烏蘭妮下定了一個決心——她有著彆人沒有的武器,她可以用這些武器去對付那些權勢滔天的壞蛋們。
三個月之後,那名富商和官員的醜聞被曝光,其中那名官員混亂的私生活以及和富商之間的肮臟交易事無巨細全部被曝光出來,每一件事情都能找到相應的證據,不過此事的影響實在是過於龐大,幾乎隻是曇花一現,便被控製下去,很難再找到相關的消息。而那名官員在正式被革職之前,動用了自己一切的力量將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給抓了出來,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事情是,做出這些的,竟然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
富商雖然受到了法律的製裁,但是他依舊擁有自己昔日的財富,未成年的烏蘭妮本應該被無罪釋放,但是富商卻動用官職更高的官員們修改了烏蘭妮的真正年齡,讓烏蘭妮成為了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並且還給烏蘭妮安上了“危害公共治安、入侵國家機密信息庫、間諜”等等罪名,在佛羅裡達州,這些罪名疊加在一起,足以讓烏蘭妮被判以死刑。
當得知自己的下場之後,烏蘭妮很害怕,她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否則她也不會義無反顧的做這種事情,她害怕了,畢竟那一年的她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
不過對於烏蘭妮來說,最幸運的事情莫過於聯合組注意到了這件事情,想要更改判決並不容易,因為涉及到不少美國的中高層的官員們,聯合組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隻有將烏蘭妮送往了黑納斯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