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李院長繼續說話,秦溪望的下一句話就已經編好了:“我呢,這兩年就是在大城市的好學校稍微給自己鍍層金,然後過兩年我回到咱們縣城,有了工作經驗,縣城的學校肯定都搶著要我。”
秦溪望編的瞎話可謂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李院長似乎接受了秦溪望會回到小縣城這件事情,不過他似乎對於秦溪望讓自己住進去這件事情還心存芥蒂,秦溪望看出了李院長的表情古怪,便不給李院長任何機會地說道:“這兩年房價便宜,我們決定先買咯,過兩年漲價想再買就不容易了。不過房子空著不行,我呢就想著讓你們兩個先住進去,當然,我也沒想讓你們兩個白住,你們住進去這段時間呢,水電費,物業費,每年的供暖費,都由你們負責,然後平日裡也幫我們打掃打掃屋子,等我們回到這邊了,你們到時候是去是留,那就看你們決定了。”
當然,秦溪望也並不是在意水電費這些小錢,他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如果自己就讓他們兩個人這麼住進去,他們肯定會覺得心存芥蒂,但是交錢之後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雖然說不上心安理得,但是起碼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去了。
王阿姨是個女人,相比於李院長男人那過於強烈的自尊心,她倒是更能接受秦溪望的好意:“老李,你說孩子們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拒絕了,再說了也沒讓咱們白住不是,反正在哪都是租房子,咱們就當做是租溪望的房子,他們呢還能省點錢不是。”
王阿姨的話算是徹底讓李院長接受了秦溪望的好意,他連連點頭:“好,不過水電費我們本來也是要交的,算是生活費用,你們每個月房貸......我們兩個替你們拿一半。”
對於李院長的話,秦溪望不置可否,反正隻要讓他們居有定所,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那些蠅頭小錢,對於如今的秦溪望來說真的無所謂。
似乎是有些感動,李院長性情地給自己和秦溪望各倒了一杯酒,然後和秦溪望的杯子碰了一下,隨後就一飲而儘,不過顯然也被白酒的辛辣辣的不輕。
秦溪望緊隨其後,又是幾杯白酒下肚,兩個人明顯都有了醉意。
“我說,院長,到時候你們兩個就好好在那個房子住著,好好養著你們的身體,對了,到時候你們兩個再把證給領咯,我還等著,我們兩個生孩子之後,你們兩個幫我們帶孩子呢。”秦溪望的舌頭已經有些捋不直,可他卻是打心底裡高興,院長和王阿姨對他好了這麼多年,他很慶幸自己在他們暮年的時候,能有經濟能力回饋他們。
聽了秦溪望的話,即使是年事已高的王阿姨也有了幾分羞赧,這麼多年,隻有她還堅守著在這孤兒院裡陪著李院長,這其中的心思早就不言而喻,隻是兩個人都覺得已經這個年紀了,便不想著捅破這層窗戶紙。可秦溪望卻一直覺得兩個人應該在一起。當王阿姨聽到秦溪望說要讓他們幫著帶孩子的時候,臉上明顯有些笑意些笑意,還沒等李院長說什麼,她便已經將這件事情應承了下來:“好好好,那你們兩個可得抓緊,趁著現在我們倆身體還硬朗,等再過兩年,可就不好說咯。”
“沒事的王阿姨,你們的身體肯定會一直很好的,一定還能看到你們的孫子孫女們結婚呢。”星野望月特地用了“你們的孫子孫女”,這個小細節已經有幾分醉意的秦溪望和李院長可能沒捕捉到,但是王阿姨卻感覺到了,可她並未說什麼,隻是借著轉身的功夫偷偷用手抹了一把臉。
這頓飯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星野望月就攙扶著走路有些不穩的秦溪望回到了房間,而秦溪望顯然也沒有酩酊大嘴,回到房間第一件事情,就是拉住了星野望月的手帶著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沒事先和你商量就把李院長和王姨納入咱們日後生活的計劃裡,不過你放心,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咱們可以再買一個房子,我啊,隻是擔心他們老無所依,他們照顧我十多年,我起碼要報答他們一下才行......”
星野望月的另一隻手輕輕貼在秦溪望的臉上,她滿臉溫柔:“我怎麼會介意呢,他們對你來說,就是你父母一般的存在,日後我們結婚了,他們也是我的父母。況且,如果我們真的要舉辦婚禮的話,怎麼說也要有大人在場,不是嗎?”
隨醉意濃重,可星野望月的這句話著實溫暖到了秦溪望,他突然起身然後將星野望月緊緊抱在懷中:“寶貝,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真的。”
......
秦溪望自從加入黑納斯學院之後,就很少睡懶覺了,因為那種指不定突然就要去執行任務的沉重心情,讓秦溪望在大多數的情況下無法安心入眠,可回到孤兒院,躺在這算不上舒服的床上,秦溪望卻睡得非常安心,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正值中午,星野望月和王阿姨已經開始準備午飯了。
秦溪望想要幫忙,卻被二人趕出去了,經過昨天晚上的一頓飯,這二人的關係已經形同母女,秦溪望自然不想摻和進去,便隨手披了一件衣服,然後蹲在了院子的牆頭上賞雪。
這是秦溪望小時候在冬天最喜歡做的事情,那個時候孤兒院的孩子還有很多,並且大多數孩子都因為生長環境的緣故比較“皮實”,所以一到了冬天不論大小,都喜歡在院子中打雪仗。那個時候秦溪望很內向,參與不了這種活動,但是又不想窩在屋子裡,為了不被他們打雪仗所波及,秦溪望就想到了爬上牆頭這一招,因為都是孩子,力氣沒有那麼大,基本上不會有人丟雪球打到牆頭上的秦溪望。他就那樣蹲在牆頭上,有的時候一蹲就是一整個下午。
這期間秦溪望什麼也不去做,什麼也不去想,隻是那麼安安靜靜的欣賞著漫天大雪,偶爾會因為保持一個姿勢時間太長,身體有些不適,會因為更換一個動作,除此之外,秦溪望就放空思緒,感受著冬日裡獨屬於他的寧靜。
這一刻也是如此,隻是如今已經成年的秦溪望很難再真正的放空自己——牽絆著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並且每一件都無法讓秦溪望立刻解決,所以秦溪望並沒有像兒時一樣沉浸在這白雪皚皚的世界中,而是很快便被遠處的聲音所吸引到。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小男孩,他穿著一件款式看起來很過時的棉襖站在距離孤兒院不遠處的一個空院子前麵,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一直在牆壁的縫隙之中摸索著。其實秦溪望對他的所作所為的第一反應並沒有怎麼好奇,但是他就是鬼使神差的從近兩米高的院牆上縱身跳下,然後緩緩走到那個小男孩身旁。
小男孩似乎也注意到了秦溪望這位不速之客,不過也僅僅是抬頭與秦溪望四目相對一眼,然後就繼續做他手頭的事情。當秦溪望與他對視之後,秦溪望有幾分震驚,他震驚於這孩子的樣貌——並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的相貌太好看或是太難看,而是因為這個男孩長了一張普通到極致的臉。
其實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像星野望月這種漂亮的人在世界上已經少之又少,更不要說像薩凡娜或是切爾西那種人間角色。但是秦溪望一直認為,每個人的長相都有一定的特點,無論美醜都是如此,可眼前這個小男孩的臉卻普通至極,普通到兩個人明明前一秒對視了一眼,後一秒當他低下頭之後,秦溪望就無法再想起來他的樣子。
這種新奇的感覺讓秦溪望產生了一定的好奇,他伴隨著男孩的視線看去牆麵的方向,似乎是因為積水的緣故,牆壁的縫隙內,有一根看起來細長的冰錐,而男孩的手一直在那縫隙處活動,似乎是打算想要將那條冰錐從牆壁中拿出來,可很明顯牆壁的縫隙不夠大,不足以將冰錐取出,而此時男孩的手已經因為長時間沒有得到保暖而變得通紅。
秦溪望稍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後不由分說的伸向了那個縫隙,然後勾起雙指,在縫隙中擊碎了部分磚塊,從而讓縫隙大了不少,再加上秦溪望的手指本身就非常修長,所以雙指輕輕探入縫隙當中,便將那條細長的冰錐從裡麵夾了出來。
而當秦溪望將冰錐握在手中,方才知曉為什麼男孩因何這根冰錐如此執著——這冰錐前窄後寬,最前端是個尖刺形狀,握在手中如同一把利劍,男孩子向來對這種形狀的東西沒有抵抗力,小時候一根筆直的木棍足夠一個男孩興奮數日,而眼前這把晶瑩剔透的“冰劍”的魅力便不言而喻。
秦溪望看到了男孩滿眼渴望地盯著手中的冰錐,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秦溪望再次和男孩對視,那張過於普通的臉他盯著看了十幾秒鐘才記住,等他反應過來,方才將手中的冰錐遞給了眼前的男孩。
而男孩將冰錐握在手上,和大多數的男孩一樣,忍不住在空中揮砍了兩下,最後還將冰錐指向了秦溪望,秦溪望倒是也沒太在意,他本身就對這件事情沒那麼好奇,如今大概知道了男孩想要做什麼也就更加對此失去了興趣,他本打算就此轉身回到孤兒院中,卻沒來由的覺得自己一陣脊背發涼。
這種不適感瞬間湧遍了秦溪望全身,他立刻背靠牆壁,然後順著這種不適感的來源遠遠望了過去,他隱約看到了一個身影,但是因為漫天飛雪,再加上秦溪望的視力本身就不怎麼樣,他一時之間無法確定是否是自己因為壓力導致緊張從而出現了幻覺。
而那個小男孩似乎是覺得秦溪望是被自己手上的冰錐驚嚇的如此慌張,一時之間竟有幾分得意。不過眼前的秦溪望實在是沒有半點和男孩繼續玩鬨下去的心情,他用手輕輕推開冰錐,隨後迅速朝著剛才看到人影的方向追了過去,不過等他停下腳步,卻發現四下無人,他接連環視了四周數次,直到聽見星野望月對自己的呼喚聲,秦溪望才猛然反應過來,然後急匆匆地回到了院子裡。
“你乾什麼去了?”星野望月注意到了秦溪望那帶著幾分慌張的神情,雖說秦溪望已經極力控製住了自己的表情,但是還是沒辦法從剛才的慌張之中完全抽離出來。
不過他當然不想因為自己不確定的事情而讓星野望月跟著自己一起擔心:“沒什麼,剛才門外有一個男孩,我陪他玩了一會。”
秦溪望用這種隻說部分實話的方法將這件事情搪塞了過去,而星野望月似乎也並未起疑,也或許是因為出於自己對秦溪望的絕對信任:“馬上就要吃飯啦,一定餓了吧,快去洗洗手吧。”
秦溪望輕輕“嗯”了一聲,他去了洗手間的方向,迅速清洗了一下自己剛才扣過牆麵的雙手,卻並沒有馬上去飯桌的方向,反倒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並且拉開了行李箱一個隱蔽的夾層,夾層裡麵放著的,是秦溪望的手套。
在這次回來之前,秦溪望就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遇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而剛才那似有若無的感覺,更加堅定了秦溪望的這個想法——自己現在或許已經是Death的眼中釘肉中刺,並且自己的身份過於公開且透明,雖說黑納斯學院大多數老師可能都是如此,但是隻有秦溪望的身份更接近於“一般人”,他害怕自己會遭到Death組織的報複,甚至害怕在這個小縣城裡會出現黑無常那樣的怪物,隻有武器,才能給足秦溪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