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望回到孤兒院的第三天,收到了武競發來的消息,告訴秦溪望當天會在縣城裡一個比較知名的大飯店宴請一下他還能聯係到的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秦溪望自然也是受邀的人之一,不過武競特地強調了把“弟妹”也帶著。
其實秦溪望也不太清楚自己和武競究竟誰的年齡比較大,不過這種沒有分寸感自覺將自己歸位“弟弟”的行為讓秦溪望有些反感,不過他也並未特彆在意。說實話這種看起來沒有必要的人情往來秦溪望本來打算拒絕,可仔細想想,如果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自己過幾年會離開黑納斯學院,回到這邊生活,縣城本身就不大,而武競又是本地人,都在一個城市生活,難免會碰見,到時候容易顯得尷尬。
想到此處,秦溪望便稍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而星野望月聽說秦溪望要帶著她去參加聚會,也稍微化了一個淡妝,兩人同李院長和王阿姨打了招呼,示意自己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隨後就叫了網約車,前往了定好的飯店。
這幾年縣城發展的不錯,武競定的這家飯店給秦溪望一種五星級酒店的感覺,當然,秦溪望並未住過五星級酒店,隻是在他的印象中五星級酒店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下了車之後,秦溪望便在停車場中看見了武競的奔馳車,與門口的迎賓人員稍微打了聲招呼,便在迎賓人員的指引下前往了武競定好的包間,裡麵已經坐了六七個人,不過並未看到武競。
其中倒真有一位秦溪望比較臉熟的男人——他叫張鬆柏,小時候是個非常能吃的小胖子,而且跟人比較自來熟,還非常愛找人聊天,小時候內向的秦溪望也總是被他拉著說話,綜合來看,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勉強算不錯,當然,張鬆柏十三歲的時候被人領養了,那之後兩個人也沒了什麼聯係,但是他現在的體型和長相都和小時候如出一轍,這也是秦溪望能一眼認出他的原因。
秦溪望和星野望月走入房間的那一刻,之前眾人的談話都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兩人,在場的多是男性,隻有一位女性,所以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都被星野望月吸引,而秦溪望也馬上自報家門道:“我是秦溪望。”
聽到秦溪望的名字,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還是張鬆柏:“誒呀媽呀,我就說咋看你這麼眼熟呢,原來是溪望啊,我是張鬆柏,你還記得我不?”
張鬆柏從小東北口音就十分濃重,如今依舊如此,而秦溪望報以微笑,示意自己還記得他,然後便向眾人介紹了星野望月:“這位是星野望月,來自日本,目前是我女朋友。”
星野望月也微笑著朝眾人點頭示意,而張鬆柏馬上拉住了秦溪望的手,並且不輕不重的拍了他的手臂一下:“行啊,你小子出息了啊,還找了個日本對象,不錯不錯。”
秦溪望簡單環顧了包間,發現還剩下四把椅子,他當然知道正對著門的椅子應該留給這次宴會的主人武競,所以他選擇了剩餘的兩個位置,待秦溪望就坐之後,幾個人又互相熟絡了一下,自小就在孤兒院中長大的秦溪望實際上認識每一個人,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隻是因為他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年紀尚小,就忘記了他們的長相。
大概五分鐘過後,武競才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女人的底子應該還不錯,隻是有一些輕微整容的痕跡,不過勝在妝容雖然很濃但是化妝技術很好,穿衣打扮也非常得體,所以理論上說是個漂亮女人。而武競在進入房間之後臉上堆積了不少的笑容:“抱歉抱歉,各位,來晚了來晚了。”
眾人紛紛表示沒關係,不過隻有秦溪望知道,武競早就到了,因為自己來的時候武競的車已經在停車場了,而且當時的秦溪望還注意到車的排氣孔一直在冒煙,應該是處於發動狀態,也就證明武競早就來了這裡,並且一直坐在車裡,之所以他裝作來晚,估摸著也是覺得自己這位重要人物一定要最後出場吧。
不過秦溪望也不屑於拆穿他這種小心思,武競在進入包間之後就紛紛和每個人握手,包括秦溪望,不過他還打算和星野望月握手,而星野望月非常有分寸的隻是用手指前端稍微觸碰了一下武競的手掌,這樣既不失禮貌,又保證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
而武競對此也隻是一笑而過,很快就進入自己的主坐,女人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飯局開始,服務生又送來了幾瓶茅台酒,在武競的勸說之下,其餘人都給自己倒了一杯,但是到了秦溪望這邊之後,他果斷拒絕並且拋出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們兩個正在備孕,所以不能喝酒。”
秦溪望知道,自己一旦喝酒,那麼恐怕星野望月也要跟著喝一些。況且在眼下這種場合,他並不想喝酒,這麼做,無疑是同時給他和星野望月兩個人都頒發了免酒金牌。
看到秦溪望拒絕的這麼果斷,武競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不過也隻是瞬間劃過,一旁的張鬆柏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連忙打圓場道:“好啊你小子,真是悶聲做大事兒啊,都準備要孩子了,行,那你今天可以不喝酒,但是你總得陪我們到最後吧?”
其他人也連忙跟著起哄,秦溪望不置可否。
由於有武競和張鬆柏這兩個人在,飯局的氣氛一直活躍,一開始大家都紛紛說小時候的事情,然後是一些自己被領養之後的事情,在座的人除秦溪望之外或早或晚都被人領養了,所以這部分秦溪望也隻是認真聽著,並沒說話。
這個話題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然後就終於進入了今天的正題——開始聊大家現在從事的工作、行業,張鬆柏是個程序員,在上海工作,每個月工資保底就有兩萬塊,這也是臨近年關,準備回這邊過年。
其他大多數的人都是正常大學畢業,每個月做著三五千的普通工作,還有一位正處於創業中,所以他一直主動的和武競找話題,不過明裡暗裡也都是想讓武競在他的事業上給予他一定的幫助,不過武競很滑頭,他從頭到尾都在附和,可卻並未答應或者拒絕。
“誒,大家都說完了,溪望,你呢?你最近在哪裡發財呢?”武競終於把話頭放在了秦溪望的身上。
而秦溪望早就趁著他們喝酒的空擋吃了不少的飯菜,撐得厲害:“我啊,我就是一個老師。”
“老師好啊,在哪個學校啊,是咱們縣城的一中嗎?”
不得不說,老師這個職業對如今這個非常重視教育的社會來說非常的有誘惑力,因為正常家庭的孩子都需要麵臨教育問題,而一位在好學校任職的老師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
“不是,不在咱們縣,是一個……偏遠地方的學校。”秦溪望覺得用這句話來形容黑納斯學院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此話一出,也瞬間冷場,眾人麵麵相覷,顯然是不知道要繼續說什麼,先開口的還是武競,此時他麵色紅潤,在包間明亮的黃色燈光下顯得滿麵油光:“我說溪望啊,你這可不行啊,你說咱們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人生都得有點追求吧,不說大富大貴吧,起碼你得結婚,結婚之後你得養得起老婆孩子不是嗎?”
秦溪望隻覺得武競的話聽的他頭疼,可他並未說什麼,而武競也接著說道:“你說,你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對象,你忍心讓她跟著你過苦日子嗎?對不對?就說你忍心,我都不忍心!這麼漂亮的女人,起碼得住咱們縣裡央墅花園的房子吧。”
這句話一出,其他人的臉色都有些忽明忽暗,誰都覺得武競這句話有些問題,不過並沒有人指出來,甚至秦溪望也並沒有想和他爭論什麼,他隻是聽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央墅花園”,聽武競的語氣這應該是縣裡不錯的樓盤,這幾天秦溪望也研究了一下買房子的事情,不過由於他並不在本地生活,對於本地的房子知之甚少,武競這麼一說倒是給了秦溪望一個選擇。
眾人皆是沉默,唯獨張鬆柏在一旁打圓場道:“武競,我以為你縱橫商場這麼多年,得老能喝了,今天一看你也不行啊,這才幾兩白酒,說都不會話了!”
麵對張鬆柏的好心,武競非但沒領情,還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把自己身邊的女人嚇了一跳,不過女人也沒表現出什麼,似乎是有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感覺。
“鬆柏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武競突然起身,手中端著半杯白酒身形搖晃地走到了秦溪望和星野望月中間,然後他微微俯身,一隻手搭在了秦溪望的肩膀上:“我說溪望啊,你聽哥一句勸,人得有點追求,當個老師能有啥出息,最主要的是還是個偏遠地方的老師,你這樣,我和咱縣城一中的主任關係不錯,總私下裡一起去喝酒,你讓弟妹跟我喝兩杯酒,我托托關係,沒準能把你調進一中當老師呢。”
而說著話,武競的另外一隻手也緩緩下落,打算落在星野望月的肩膀上,不過武競並不知道一件事情,自從他站在這個位置的那一刻開始,秦溪望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一會要用什麼姿勢,打在武競的臉上。
不過,秦溪望最終並沒有出手,隻是在武競將手搭在星野望月肩膀上的前一刻,將手搭在了星野望月的肩膀上,隔開了武競和星野望月兩個人。
這並不代表秦溪望害怕武競,而是秦溪望內心深處的理性告訴他,沒有這個必要。兩個人的思維水平不在一個高度,武競就算是再有錢又能怎麼樣?他絲毫意識不到自己能有今天是因為運氣好有一對家境優越的夫妻願意領養他,而不是靠著他自己親手打拚出來的。
況且秦溪望也覺得,如今武競的家境應該和他當年被領養的時候差不多,並沒有增長,並且似乎還略有衰退——這一點從武競開的車就可以看得出來,十多年前,領養武競的那對夫婦就有千萬資產,如果如今他們的資產多過當年的話,想必武競也不會隻開一台四五十萬價位的車了。
秦溪望猛然抬起搭在星野望月肩膀的手臂,借此彈開武競的手,然後緩緩起身,星野望月也跟隨秦溪望的步伐一起,而秦溪望一邊穿著自己的棉襖一邊說道:“武競,如果你的日子真的有你展現出來的這樣,順風又順水的話,想必你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現在的你,有多少存款,有多少收入你自己應該最清楚。不過我認為,賺多少錢無所謂,隻要活的開心,怎麼樣都行,但是活的不開心,有多少錢也是一樣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秦溪望和星野望月已經穿好了自己的棉襖,他轉身想要離開,但是武競麵色難看,似乎有意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可在兩個人身體接觸的瞬間,武競便被秦溪望撞的後撤兩步,再加上身上的醉意險些摔倒,而秦溪望則徑直走向包間的門,不過他並沒有馬上離開,反倒是停在了原地轉身看向了在場的眾人。
今天這場聚會,他很不喜歡。所以在場的大多數人,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聯係,當然,張鬆柏除外,秦溪望認為起碼他是一個正常人,或許兩個人日後還能有一些聯係,秦溪望也不想做那種一個兒時朋友都沒有的“可憐蟲”。
“一會出去的時候,我會把我們兩個人,還有張鬆柏的那份錢付了,你們其他人是武競請客,還是你們aa隨意,當然,酒我們今天沒喝,所以我們兩個那份不會帶著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