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沈磬的敘述,徐竟陷入了一時的沉默。
萬貞帝登基以來,日理萬機,以至於南北兩方作為最大的經濟來源一直沒有時間處理。
南方有個劉長鵬,北方雖然沒有,但如今楚家一言堂的情況也沒那麼容易收服。
畢竟北方什麼都以實力為準。
楚家能在北方多年,那能力幾乎是整個北方有目共睹。
沈磬如果沒這個本事,就算是徐竟,也不會同意把北方商會讓她統一管轄。
因為起碼現在商會和朝廷處於一個平衡的狀態,各方麵運作都非常順暢,主打一個“穩”字。
如果突然換人,徐竟不確定沈磬是否有這個能力和擔當來做好這件事情。
徐竟的顧慮沈磬懂。
他要為整個北方負責,要為北方的安定負責。
她並不指望徐竟能在她短短幾句話裡就把人給說服。
她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放金繁花出來,用以應變後續的事情。
但徐竟卻不願意趟這個渾水。
“既然殿下想要實力拿下北方,為何要我出手呢?”徐竟居然把話就這樣說了出來,“殿下還是需要做一些讓人心服口服的事情才可以啊。”
沈磬皺了皺眉。
這是明晃晃地不被認可。
“商場可不是殿下小孩子家家玩鬨的地方。”
“玩鬨?”沈磬忍不住了,“你知道我……”
“那就再打一場吧。”唐縱酒忽然開口打斷了沈磬的話。
徐竟一頓。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站了起來。
“打就打,真當老子怕你?!”
半柱香之後。
“殿下,隻要您吩咐,下官一定把事情辦妥。”
沈磬不禁笑出了聲。
“彆這麼急,等我說放人的時候,你再把人放了。”
徐竟點頭表示明白。
金繁花所處的牢房位於衙門深處的陰暗角落。
牢門由數根粗大的鐵條構成,這些鐵條經過歲月的侵蝕已經生鏽,顯得斑駁不堪。
門上的鐵鎖更是鏽跡斑斑,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粉末,每當牢門被重重關上時,都會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讓人不寒而栗。
牢房內的光線非常微弱,隻有幾縷陽光透過屋頂的縫隙射入,卻也被灰塵和蛛網遮擋得七七八八。
這些微弱的光線在牢房內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空氣中的塵埃和飛舞的蚊蟲,卻照不亮角落裡的黑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是潮濕、黴變和腐臭的混合體,仿佛能夠穿透人的皮膚,深入骨髓。
金繁花在這樣的牢裡已經待了七天。
她手上還扣著由粗重的鐵條打造的鏽跡斑斑的鐵鎖,仿佛宣告著她無法逃脫的命運。
原本錦衣玉食的她,如今變得落魄不堪。
彭良彬並沒有對她用刑,就隻是這樣吊著她,等她屈服。
但從她依舊堅韌的眼神中能感受得到她堅強的意誌。
“哐啦啦——”一聲,牢門發出了一陣聲響。
“金繁花!有人探監!”牢頭對著金繁花喊了一聲。
金繁花抬眸。
陶有年還沒跨進牢門,就看見她手腕上那沉重的枷鎖。
“金姐!”陶有年大喊一聲,他三兩步跑至金繁花跟前,將食盒放至一旁,伸手掰了掰手銬。
那手銬在金繁花手上銬了七天,金繁花手腕處磨破了皮,手銬一動就出血。
陶有年嚇得不敢碰了,他轉向牢頭怒道:“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還想不想探監了?!”牢頭嗬斥道,“再廢話直接滾,給多少銀子都滾!”
陶有年盯著牢頭的眼睛裡充著血絲,半晌才回過頭。
他焦急地打量了金繁花一番。
“金姐你怎麼樣?”
金繁花搖頭:“無妨。”
陶有年跟在金繁花身邊多年,自是知道她不喜歡彆人對她過多關心的性子。
因此他也就不多言。
“迎財坊徹底被封了。”陶有年道。
“嗯。無妨。”
“我找過彆的路子,對方說,彭良彬這次非常堅持,按律說話,似乎是鐵定要關你不放。”陶有年繼續道。
金家家大業大,和官府打交道的不隻有彭良彬一個人,彭良彬以往對金家總會行一些方便,但這次他顯然是鐵了心要金繁花低頭,故而嘴巴非常緊,其他同僚無論怎麼說,都不肯鬆口。
“不可能是金荻,他沒這個本事。”金繁花判斷道。
“你的意思是,金荻和彭良彬背後還有人?”陶有年問。
“不出意外的話。”金繁花思考了須臾,“可能是鄭家。”
北方五個棉花生產地,楚家占三,金家占一名鳳城,最後一塊就是鄭家所在的潭城。
金家和鄭家一直是競爭第二把交椅的對手,常年有各種交鋒。
金繁花倒台,鄭家就是既得利益者,很難不讓人懷疑。
“金荻這個叛徒!”
陶有年對金繁花的話從來不質疑,她說是,那真相就八九不離十。
畢竟金家能打通官府路子,同樣家底的鄭家也可以。
“金姐,馮子安他們幾個態度堅決,表示隻和你合作。”陶有年道。
馮子安少幾人就是常年把迎財坊二樓當做聚會休息處的幾個公子哥們。
他們各自都是北方成衣鋪子的少東家,手上有著做生意的實權。
金繁花當初一點點和他們打通好的交情和關係,可不是金荻這個半路出家的貨色能比的。
“毋庸置疑。”金繁花頷首,“如果有人要走,你就讓他們走,樹倒猢猻散,趁這個時候我也正好清點一些人,順帶把身邊的人都提純一遍。”
“我知道了。”陶有年道,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頓了頓,“金姐,那之後該怎麼辦?”
“之後?”
金繁花瞅了他一眼。
“等。”
“等?”
“現在金家於我而言等於不存在,而官府的路子也打不通,我的手下如今肯定非常忙,接著就是馮子安他們,看他們麵對金荻是否能延續和我當年的‘緣分’了。”
金繁花說得沉穩,仿佛這些所有的事情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一般。
“會嗎?如果他找了姓鄭的……”陶有年有些擔心。
“那就讓他去跟姓鄭的,看看姓鄭的會給他什麼殘羹剩飯。”金繁花道。
“我知道了,金姐,外麵的事情你放心,一些其他的產業我會儘量守住。”陶有年向金繁花保證。
“辛苦了。”金繁花頷首,“這次結束後,我會給你副總管的位置。”
陶有年不語,他注視著金繁花。
這個所有人眼裡已經是老姑娘的女人,在陶有年看來,是那麼的美麗迷人且充滿魅力。
他對於什麼位置根本不在意,隻想跟著金繁花,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但他不敢說,金繁花從來不屑於這種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她就像是一個修煉無情道的女修士,斷情絕愛。
“謝謝金姐。”陶有年道。
他打開食盒,將還有些熱乎的吃食取了出來。
“金姐,我喂你吃點吧?”陶有年小心翼翼道。
他怕金繁花誤會他有彆的心思,主要是他真想到金繁花的手上有手銬。
金繁花有神的眼睛盯著陶有年,好像要把陶有年完全看穿似的。
陶有年被瞅得心跳突然加快了起來。
“要是不……”
“喂吧。”金繁花道。
“……行的話,我……好的!”
陶有年得到金繁花的首肯,端正坐直身體,將食盒放在兩腿中間,一隻手端著碗,一隻手抓著勺,一點一點輕輕地喂進金繁花口中。
陶有年帶了金繁花往日裡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和蟹黃小籠。
“涼了嗎?”陶有年邊喂邊問。
“正好。”金繁花咽下一口粥,“你有心了。”
金繁花再怎麼鎮定,但被人刻意打壓的七日牢獄之災,這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能吃點美食,金繁花自然不會拒絕。
很快,陶有年帶來的吃食就吃完了。
“金姐,那我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你。”陶有年道。
金繁花點頭:“走吧。”
於是,每隔兩日,陶有年就會來看望金繁花。
至到第十日,陶有年一如既往探視金繁花後從牢裡離開。
從大牢到自己的住處,還有一小段路程。
在必經之路的一條小巷子裡,兩邊突然衝出來一夥人。
“你們是什麼人?!”陶有年大喊道。
根本沒有人應答他的話,他們朝著陶有年直直衝過來,手裡還拿著麻袋。
陶有年見狀撒腿就跑,可他一轉身就看見了在他後麵防止他逃跑的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陶有年再次喊道。
依舊沒有人回答。
這夥人一點點逼近陶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