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去房間洗澡,淋浴噴頭的水量開到了最大,熱水嘩嘩的落下來,季存渾身被打濕站立,那些水珠順著他的臉往下,淌過下巴,他仰起脖子,水便從喉結落下。
季存站在那裡沉默了好久,才記起來要擠沐浴乳。
而此時此刻,我在外麵切菜,隨後將東西都一鍋燉了丟進鍋裡翻炒,最後將切成塊的雞肉也都倒進去,等到季存洗好澡出來,我剛剛做完一盤大鍋燉,端出來放在了客廳桌子上。
季存拿毛巾擦著頭發,隨後問我,“這做的什麼?雞公煲?”
我說,“高抬我了,我就是把食材都倒進去炒了一下。”
季存拿著筷子的手舉到一半停住了,隨後他嗬嗬兩聲,“什麼人做什麼人菜。”
意思是說我隨便嗎?
這種小打小鬨程度我已經可以自然接受了,毫無反應地嗯了一聲,我道,“明天我喊你起床,先睡了。”
季存沒說話,我便自顧自進了臥室睡覺,剛躺下,鐘讓打來了電話。
最近……他找我的次數有點頻繁。
我下意識在心裡感慨了一句,接通後那邊冰冷的聲音傳來——“你今天在季存身邊?”
我一直覺得像他這樣好聽聲音的男人,應該也有一張相當好看的麵孔,事實上雖然的確是這樣,可是鐘讓那張臉,卻令我覺得恐怖。
我想著他現在臉上掛滿冷笑的樣子,下意識抓緊了手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怎麼了?”
“今天直播,我看見你最後護送季存上車了。”
鐘讓說話向來直白,“這麼快和季存暗度陳倉了?商綰,看不出來啊。”
我心裡一顫,看著天花板,兩眼無神,“是我給季存在打工。”
對麵呼吸停頓了一下。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笑,“我沒錢了,走投無路了。所以隻能給季存打工。”
鐘讓在對麵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坐在家中,金碧輝煌的裝修如同置身歐洲皇宮,可是此時此刻,男人的眉眼裡一片冷漠,“給季存打工?商綰,你給季存睡幾次不就好了嗎?就能拿到錢了。”
我笑得眼淚差點出來,“我給你睡的次數也不少了,到手才多少錢而已?”
鐘讓捏緊了紅酒杯,那力道似乎能把玻璃捏碎,隨後他低沉道,“商綰……你真以為我查不到你要那麼多錢是為了乾什麼嗎?”
我瞳仁縮了縮,本能讓我不想聽下去。
不……
“我查到那個賬戶來源了,你真的很聰明,給一個死掉了的人打錢。”
鐘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怎麼,喪家之犬還想要東山再起?商綰,你們商家已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卷土重來了,有我鐘讓在一天,哪怕這條命豁出去,我都不會讓你有機會回到這個圈子裡!”
這話輕而易舉就將我胸腔刺穿,我一直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最看不見的卻最傷人的利器,我攥緊了被子,“你恨我?”
“你們商家抵得上陸曼的清白嗎?”鐘讓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商綰,兩年前給陸曼下藥還找一群人輪奸,你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報應!”
報應!
我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隻覺得視線天旋地轉。
是啊……陸曼是誰?是這海城的千金名媛,是鐘讓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我呢?
我隻不過在高中時期對鐘讓一見鐘情,從此喋喋不休糾纏了他到現在的一隻蒼蠅而已。
鐘讓在對麵出聲威脅我,“你那個賬戶以及被我凍結了,商綰,彆想耍什麼小聰明,勾搭上季存也好,找王全也好。你要是乖一點,你弟弟還能活著出監獄。要是再嘗試從我眼皮底下做小動作,我讓你弟弟這輩子都出不來!”
“魔鬼!”
我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眼眶已是猩紅。
兩年前商家倒台到現在,我已經吃夠了塵世間的苦頭。
差不多……也該放過我了吧。
對麵掛了電話,我無力地鬆開手機。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這種念頭,早就已經不止一次地……從我腦海裡劃過去了啊……
我猛地咬住牙齒,眼裡溢出崩潰的思緒。
不能死,不能死……
我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掌,視線往下落在手腕處觸目驚心斑駁瘡痍的疤痕上。想起這兩年多少個無人深夜裡我痛哭流淚舉起刀,鮮血伴隨著眼淚,帶著那些走投無路的情緒從身體裡溢出,我才能得到些許解脫。
恨……恨鐘讓,恨自己不爭氣……還愛著鐘讓。
我要怎麼做……可以,不愛他。
我翻身用手拉開旁白的床頭櫃,隨後翻出米氮平來一整粒吞下,一個月前我的醫生囑咐我說,現在隻需要吃半粒就夠了。
可是我……已經無法承受下去了。
狠狠灌了一口放在一邊的白開水,我縮進被子裡,藥效來得很快,吞噬我整個大腦。
“啊!是鐘讓啊!好帥啊!!”
夢回高中,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觀眾席上,下麵兩支籃球隊在爭鋒相對,是我們高中和隔壁高中的籃球聯賽。
季存和鐘讓。
我咽了咽口水,眼神死死盯著鐘讓,好友抓著我的手不停地尖叫——“糟了啦!鐘讓怎麼這麼帥!人家以前可是隻喜歡季存這款花心大少的!為什麼鐘讓冷漠的樣子也好帥啊!”
我按著她的頭,“喂喂明明是我先看上鐘讓的!”
“都是好姐妹一起分享一下嘛!”
好友撒嬌,“反正也隻是發發花癡,也不會有影響吧?聽說鐘讓有女朋友了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叫陸曼。”
陸家千金,我有印象。
我應了一聲,“知道了!反正我也……我也沒指望真的能,能和鐘讓發生點什麼——”
話音剛落,我看見好友倏地變了表情,“啊!”
與這個尖叫聲同時發生的,是朝我腦袋不偏不倚砸過來的一隻籃球,帶著強勁的力道直接衝我的頭頂飛過來!
“啊——————!!”一秒鐘後,體育場上空的蓋子被各種人聲掀翻。
“啊?什麼啊。”站在球場裡,季存隨意地抓著領口往上擦了擦自己的下巴上的汗,拉著嘴唇笑了笑,“切,砸到人了啊。”
“好像是商綰。”
鐘讓拖著膝蓋弓著背道,“我看見了。”
“商綰?”季存乜斜地勾唇,“巧了。”
我一邊啊啊啊地尖叫著,一邊猛地從床上驚醒,倒是季存被我嚇了一跳,猛地往後退開一步,“靠!乾什麼!”
我抱著自己的腦袋,“我被籃球砸了!”
季存這才喘了口氣,隨後又要笑不笑地盯著我,“搞什麼啊?你做夢了?”
我從夢境裡清醒,看著眼前的男人,喃喃著,“我做夢夢見我以前看你倆打籃球了。”
“哦,那次啊。”
季存道,“鐘讓砸的,你彆把鍋推我身上。”
我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半,恭喜你。”季存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得我這個金主爸爸來親自喊你起床,商綰,還沒火就開始端架子了啊?”
我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我——昨天夜裡吃了一顆米氮平,藥效太強了所以……”
季存的眼神深了深,隨後男人從我床邊站起來,“十分鐘之內收拾自己,我要出發去拍廣告了。”
我連連應下,隨後季存轉身出門,我發了半刻的呆就立馬開始穿衣服刷牙洗臉,十分鐘後走到大廳來,季存已經傳好了連帽衫和長褲,臉上戴著墨鏡和口罩,連帽衫的帽子也翻了起來把大半邊臉都遮住。
我說,“你這樣打扮反而會令人懷疑。”
季存嗤笑一聲,大概意思是關你屁事。
我說,“那我需不需要也這樣配合你一下?”
墨鏡下季存冷冷的眼神盯我許久,隨後道,“或許你也應該這樣把自己遮起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為什麼?”
季存的聲音帶著笑氣傳來,像是無比愉快,“因為今天,鐘讓也會來。”
二十分鐘後我們到達場地,一堆人已經在那裡等了整整七個小時,從原本定好的早上六點開拍到現在下午一點,季存這個大牌耍得可是夠帶勁。
我滿臉歉意地跟各位攝影師道了歉,原本對季存還有一些火氣的攝影師看見我這麼忙不疊加地抱歉,倒是被我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我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其實是我昨天晚上睡不著吃了一粒安眠藥,導致早上睡過頭了。我們家季存是非得要人叫才能起來的類型,怪我睡過頭沒來得及喊他,實在不好意思……”
一群人看我的眼神各式各樣,我厚著臉皮接下所有的目光,轉身剛想鬆口氣,又撞上一個製作人,我隻得再次端起親切的笑容,結果就看見製作人後麵跟著的鐘讓。
所有的笑臉悉數僵在臉上。
鐘讓勾唇笑說,“商綰啊,真巧。”
季存察覺動靜往我這裡看了一眼,而後他又懶洋洋地收回目光,任憑化妝師在他臉上擦擦弄弄,似乎毫無顧忌我這邊的突發狀況。
或許季存喊我來也就是想欣賞一下我見到鐘讓的表情。
我剛想繼續假笑著麵對,結果就看見不遠處又有一個人走進來。
身子細長,步伐優雅,千金名媛一般走到我們麵前,輕輕挽住了鐘讓的手臂。
或許,千金名媛這詞對於陸曼來說,也的確實至名歸。
我沒說話,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我想,我是時候跟季存學一學如何做到虛偽。
陸曼就這樣仰著頭,站在鐘讓身邊,她一出場便是女主角的氣勢,我隻能怔怔看著,而後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攥緊了手指,我沒說話,倒是邊上化妝的季存衝我勾勾手指。
男人眯眼笑著對我勾手指那個表情怎麼看怎麼蕩漾。
我愣住了,指了指我自己,“你喊我?”
季存臉一拉,“不然呢!老子衝空氣揮手啊!過來!”
我嚇了一跳,剛走上前,而後季存就把化妝刷往我一塞,“幫我上散粉。”
我看著手裡的化妝刷沉默,隔了好久我說,“你……你一個男人,沒必要吧……”
“化妝是對粉絲的最基本尊重好嗎!”季存伸手把我的頭發撓得一團亂,“要不你怎麼火不起來呢,偶像必須讓自己隨時保持最完美狀態麵對觀眾好麼!”
我沒說話,倒是原本緊張的心情被季存突然的使喚打亂了,在一邊替他上散粉,隨後化妝師洗了手出來,一看我在幫忙,立刻道,“小姐姐,我來我來!”
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嗤笑。
我身體一僵,抬頭看見陸曼笑得大方端莊,嘴巴裡說得卻是,“小姐姐?商綰,你如今都被人這樣稱呼了,真是不見當年一點風光啊。”
言下之意,現在的人們早就已經忘掉我了。
忘掉了當年那個商家大小姐。
我剛想說話,季存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製止了我。我低頭看見他麵無表情地扭頭看了陸曼了一眼,而後笑說,“陸小姐倒是越來越像個大家閨秀了。”
陸曼一驚,隨後咬著牙道,“季少說話真有意思,怎麼,現在商綰竟然是您身邊人了?這讓我有點意外。”
季存撒謊不打草稿,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拉著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張口就道,“哦,我的助理車禍住院了,公司需要新招一個,結果招到了商綰,我也有點意外呢,怎麼了?”
我發誓我下次再也不會在微博上開小號黑季存沒演技是花瓶了,他現在分明是演技炸裂好嗎!
陸曼被季存的反問倒是問得一噎,說不出彆的來。隨後季存鬆開我的手,繼續閉上眼睛,跟大爺似的,“上妝啊,我叫你姐了行嗎,快點,我還要趕著拍廣告。”
我舉著化妝刷哭笑不得,“你讓化妝師來吧,我怕我技術不過關。”
“嘖。”季存一把推開我,“招了個祖宗呢,乾這這不行,叫我起床都能錯過時間。”
“……”他這是越來越入戲了呢。
我隻能退下,餘光瞄見鐘讓和陸曼的表情都不是很好,陸曼本來就不樂意待見我,畢竟我插在她和鐘讓之間那麼久,一直都從中作梗,她看見我能有好臉色才怪。
可是我搞不懂鐘讓為什麼也會表情不好。
畢竟他以前是那種連“不爽”都懶得對我流露的人,看見我直接無視,比冷嘲熱諷更加傷人。
季存意味深長往我這裡看了一眼,隨後道,“話說你們今天是來乾嘛的?”
“珠寶商是陸曼的小舅舅。”鐘讓知道季存這是明知故問,但還是回答了,“正好找了你做代言,曼曼就過來看看。”
季存哦了一聲,我坐在一邊束手無策,十分局促。
他們三個人裝模作樣開始談笑風生,唯有我一個人坐在那裡像個外人。我知道他們關係一般,但是好歹明麵上的來往還是要做做樣子的,我插不上嘴,聽季存和鐘讓從最近談到高中大學。
高中。
我心一顫,隨後看見季存眼神瞄過來,帶著點似笑非笑的嘲諷,而後他站起身來。
正打算敘舊高中,陸曼看著季存站起來的動作,一頓,“怎麼了?”
“該我去拍攝了。”季存拽了拽自己脖子兩邊的西裝衣領,打斷了他們這場交談,隨後對我說,“過來幫我抬打光板。”
我也跟著站起來,從休息室匆匆往外走,外麵影棚裡攝影師已經調好了參數,就等著季存過去試鏡。
休息室內,陸曼和鐘讓坐在一起,依著他的肩膀,嘲笑說,“商綰現在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居然要給人家打工。”
“她除了季存這裡還敢接受她,彆的行業可能也不敢。”鐘讓撐著下巴咧嘴笑,隨後摟著陸曼的腰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你今天……是故意要來的吧?聽說商綰給季存做助理以後,故意過來看一下?”
陸曼沒說話,沉默得不像是她,許久才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一般用疑問句來回答另一個疑問句的時候,就是說對了。”
鐘讓看了眼陸曼,隨後也站起來,“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麼,隻是曼曼,你不用通過試探她來試探我。”
陸曼表情一變,隨後迅速紅了眼,“阿讓,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鐘讓沒說話,走到門口的往回看,對著陸曼道,“我不會找彆的女人,這點你放心。所以那些心機,可以不用放在我身上。何況,我不在乎商綰,看見商綰被你諷刺,我也得不到什麼快感。”
陸曼愣住,臉色扭曲,看著鐘讓往外走,手指死死攥緊。
不……叫她如何放心?商綰那個賤女人,從高中開始纏了鐘讓那麼多年!沒有她,他們兩個就是天作之合,可是就是因為商綰——就是因為商綰!
陸曼紅了眼睛。
鐘讓,你可有想過……我有多卑微?
“很好,存存往這裡再看看~~”
攝影師一邊打手勢,一邊不停地摁著快門,“嗯對,因為我們這個是七夕情人節出的新品,所以存存眼裡要有那種含情脈脈的感覺喲~~”
這就為難季存了。
季存臉上的表情僵了一會,攝影師自顧自摸著下巴說,“存存好像還沒傳過緋聞,不會還沒戀愛過吧?知道那種小鹿亂撞的表情嗎?”
你讓季存小鹿亂撞?!我差點笑出聲來,季存這輩子就談了一次戀愛,一談談了六年,並且是——單相思。
季存明顯不樂意了,攝影師沒察覺他的不樂意,還伸手直指我而來,“你看,你的助理,你把她想象成你的初戀女友。”
我說,“這不大好吧……”
果然我一扭頭看見季存冷笑著對著我,彆說含情脈脈了,怕是能眼神殺人。
“……”攝影師望天,“還是後期p吧,給你眼裡p高光進去。”
我說,“這都能p?”
“還能把背景p成夜晚繁星呢。”攝影師哢哢摁著快門,“月光下眉目細長清冷的美少年啊……我們這次七夕的珠寶設計就是這個概念。”
我看了眼季存,撇開性格不談,臉倒是配得上“美少年”三個字。
我們拍攝的時候,鐘讓走出來衝我們打招呼,身後跟著陸曼,我自覺沒趣不如避開,於是他們出來了我就回休息室坐著,看了眼時間,大概離季存結束還有一小時。
雖然說季存老是喜歡耍大牌拖時間,但是一旦工作起來,他的效率也是無人能比的,演戲的時候相當投入,一條過的情況比比皆是,很多合作過的導演都誇季存演起來渾然天成,都不用做什麼指點。
可能他天生就適合吃藝人明星這碗飯。
隨便擰開一瓶水猛地喝了兩口,喝到第二口的時候,我猛地僵住了。
味道……不對。
我走到垃圾桶旁邊把還沒徹底咽下去的第二口水統統吐出來,抬手看著手裡握住的礦泉水瓶,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瓶被喝掉一半的水。
想到剛剛自己咽下的第一大口,我開始不自覺得發抖。
水的味道不對。
有人往水裡……加了東西!
腦袋裡閃過這個認知的時候,我將剩下半瓶礦泉水也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裡,整個人腳步不穩往後退幾步。
不……我就喝了一大口而已,應該還不算多……
我撫著自己的喉嚨,正打算要不要用手指去摳的時候,身後有人經過。
季存上前推了我一把,他剛剛目睹了我將礦泉水丟進去的全過程,要笑不笑地說,“喲?發脾氣呢?”
我沒說話,隻是覺得呼吸有點急促。
緊跟著,季存看我不回答,又問道,“低著頭乾嘛?發呆?剛剛跟礦泉水較勁?”
我深呼吸了一下,感覺身體開始發熱,雖然這種感覺不強烈,但是和平常的身體全然不同,我覺得我這個時候需要請個假回家躺著。
但是季存對於我現在這種沉默的態度有點不爽,抓了一把我的肩膀,我被他頂在牆上,隨後我抬頭,撞入他眼中。
“你——”
季存聲音急轉直下,直接變調了都,他瞳仁縮了縮,看了眼周圍休息室,空無一人——畢竟剛才最後的陸曼和鐘讓也走出去看影棚了,他便壓低了聲音問我,“你怎麼回事?”
我喘著氣,我說,“我……不知道……”
“有人……有人下藥,在……在水裡。”
身體灼熱,我乾脆仰起脖子,似乎這樣就可以呼吸到更多新鮮空氣一般,我說,“我能不能……請個假,我感覺自己現在……狀態不對……”
季存怒目圓睜,我極少看見他有這種情緒波動,而後男人左看右看,直接將我往旁邊獨立廁所裡一扭,我來不及反抗,就被他整個人推進去。
然後,關門,落鎖。
我抬頭撞上季存跟進來的胸膛,他逼著我往後退了幾步,將我頂在休息室裡私人廁所的瓷磚上,眼裡帶著冰冷,“你還記不記得是誰動的手腳?”
我手腳開始發軟,我說,“我……我哪知道……我要知道了,我還,還會喝?”
季存一把按住我,抬高我的下巴,嘖了一聲,將我的臉扭向鏡子,讓我看鏡子裡的我。
被按在洗手台前,臉上帶著餘韻一般緋紅,眼裡濕到仿佛能流出水的我。
我腳軟了一下,差點往下摔,季存將我勒住,“我讓人送你。”
“不!”我驚慌喊了一聲,“我這樣讓人看見不好……”
我抓著季存的衣服,我明明抓的是他外麵的西裝襯衫的,可我的受控製不住,往上摸,往上摸,直到環住他的脖子。
季存身體顫了顫,而後他道,“商綰,腦子清楚點。”
我帶著哭腔鬆開他,我說,“那你讓我一個人走,彆叫鐘讓看見我。”
這個時候還在惦記鐘讓,季存狠狠冷笑了一聲,脫下西裝外套直接劈頭蓋臉砸在我頭上,“給你叫了車就走。我一個人還要留下來拍廣告。”
我說,“你……乾什麼?”
“給你蓋住臉,不然你現在這個表情。”季存拉了拉薄唇,“夠騷。”
我哆嗦了一下,季存又道,“這事情我會替你解決。”
我沒想到他這麼好心。
季存怒了,“傻是不是?這他媽衝我來呢!你成替死鬼,代替我把那瓶水喝了!”
我把季存西裝外套蓋在頭上,被他扶著走出去,外麵的人正好回來休息,廁所門一開,大家看著季存扶著腦袋上頂著一件西裝的我,都愣住了。
化妝師問了一句,“怎麼了這是?”
“她得先回家。”季存撒謊不打草稿,“剛在廁所間摔了,磕臉上了。”
周圍人紛紛朝我看過來,我緊張得出了冷汗,隨後季存撐了我一下,我靠著他的肩膀被他一路跌跌撞撞扶出去,背後唏噓聲響起,跟針似的紮在我耳邊。
我被季存扶上了出租車,男人將西裝外套從我頭上扯下來,我的視線恢複正常,猝然抬頭和季存對視,他看見我眼底的一片猩紅,表情竟露出了些許錯愕。
我說,“我要回家是不是……?”
季存說,“少廢話,你先回去,等我找到是誰再說。”
是誰……是誰……
我腦子裡晃過去一個名字,陸曼。
我說,“你……你查監控,看看是不是陸曼……”
“陸曼沒必要搞我。”
季存皺著眉頭,最後推搡了我一下,“坐進去,到家跟我說。”
我完全無法冷靜,死死攥著季存的衣服不讓他走,腦子裡一片混沌,隻能盯著眼前冰冷的男人,似乎這樣可以讓我身上的灼熱得到緩解。
我在想,季存的身體是不是也像他眼神一樣冷。
可是季存一根根扳開了我的手指,我倒抽一口冷氣,隨後男人摔上出租車門,看著出租車帶著我遠去。
我都忘了我是怎麼會到家裡的,進了房間我就直接跌在床上,一邊喘氣,一邊抓著身下的床單。
閉上眼睛,我努力將渾身的燥熱壓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發現自己的力氣恢複了一點的時候,又努力往床的中央挪,能夠讓自己躺的舒服點,畢竟我剛剛是壓在邊緣。
可是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一陣開門聲,關上後,有人朝我房間走來,那一瞬,我血液逆流,直到季存一腳不輕不重地將門踢開,看見半跌在床邊緣的我,狠狠嘖了一聲,“讓你回去好好弄,怎麼弄成這樣?”
我喘著氣說,“你拍完廣告了?”
季存上前來,抓了一把我的頭發,“嗯,我回去把事情推了,推到下個禮拜。”
我被季存按著翻過身來,隨後壓在床上和他直視,男人俯下身子來問我,“你確定是陸曼?不是彆人?”
我搖著頭,“不確定……”
我甚至從來不敢想陸曼什麼,因為鐘讓護著她,我根本做不到任何能夠攻擊她的事情。
長發散了滿床,季存那幽深的瞳仁盯著我許久,伸手一顆一顆解開了我的紐扣。
我呼吸急促,一把按住了季存的手,我說,“你喝酒了?”
季存眯眼笑得十分囂張,“需要用這種借口來逃避嗎?商綰。”
我哆嗦著,“今天特殊情況……你彆再像平時一樣通過玩弄我身體來侮辱我……”
“真是個下流的詞語啊。”
季存手順著往下,“玩弄你身體?雖然我很喜歡對你動手動腳,但是我做得可比鐘讓收斂多了。被下藥了,需要我幫忙嗎?好歹這一次……你替我擋了一刀。畢竟藥是下給我的。”
我紅了眼,“那你離我遠點,就是最好的幫忙。”
季存低低笑了幾聲,“其實呢,下藥的不是陸曼,是那個化妝師。”
我頓住了,季存語調冰冷,似乎能一下子把我澆滅,“我後來調監控看他鬼鬼祟祟出入休息室多次,在我們都去外麵影棚的時候,所以我回去發了個火說化妝師不合心意順帶還把時間推遲了。”
大牌真是能為所欲為。
“他……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呢?”
季存一把扯開我的衣服,微涼的手指貼上我胸前的肌膚,我發現我控製不了我自己了。原本就要被壓下去的情欲在這一刻被點燃到了最高峰。
猩紅的眼裡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不知道那張麵孔是季存還是鐘讓。
我試想過很多種可能,年少時期對於性愛這類東西總是存在一定的朦朧的幻想,荷爾蒙作祟下我總會蠢蠢欲動很多齷齪的念頭。
不得不說,生而為人,我太肮臟。
我所有的幻想都來自於鐘讓,那個從始至終都讓我感覺到痛苦的男人,可是被他強行占有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活著。我叩問自己,是不是為了贖罪。
為了替兩年前的陸曼贖罪。
可是現在,我感覺自己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了。
我被季存翻身壓住,淩亂的頭發糾纏著我原本就混亂不清的視野,粗魯的喘息聲穿插在我們肢體之間,我在抵抗,可是動作更像是邀請。
季存按住我,他漆黑的瞳仁那麼深那麼冷,像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為了誰真正認真,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怕在他眼裡看見我,看見那個……不知羞恥的我。
領口被人搭理扯開,季存從上往下舔舐我,我哆嗦著,“彆……彆……”
季存笑了一聲將我的手舉過頭頂,這聲笑讓我大腦思維轟的一下崩潰,潰作一地爛泥。
我喝下的藥並不多,原本一切都應該捱過去了,可是為什麼……現在又會變成這樣?
我才知道,可能季存這個男人本身,也是一種毒。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察覺到他手指在我身體四處遊走,我說,“季存……”
季存一頓。
我仰起脖子,通紅的眼睛盯住他,我說,“我不想犯錯誤……如果你是為了給我一點警告的話,那麼……已經足夠了。”
季存終究放開我,在我以為躲過一劫的時候,他一把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嘶得倒抽一口冷氣,他說,“因為鐘讓?”
我笑得眼淚出來了,“你應該也不想被當做鐘讓的替身吧?”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
我不是不可以為了季存張開雙腿,我隻需要把季存想象成鐘讓就行。
“如果你接下去喊出鐘讓名字的話,我肯定直接把你在床上掐死。”
季存嘖了一聲,直接將我從床上抱起來,我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因為我和他從來沒有這樣親密接觸——想了想一分鐘前的我們,我又覺得這個動作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季存將我帶進二樓的大浴室,直接給我放了水,然後對著我舉起了淋浴噴頭,就這麼將水射在了我臉上。
我被嗆得連連咳嗽,狠狠抹了幾把臉,對著季存道,“拿開!”
季存站在那裡,裸著上身,肌膚白得像個女人,卻沒有那種弱不禁風的瘦弱感,反而冷漠堅毅。他衝我咧嘴笑了笑,“好好給你感受一下清醒。”
我說,“我已經醒了,你彆拿水滋我!跟小孩兒似的!”
季存收手,我站在那裡不停地喘氣,身體被微涼的水流包裹,讓我原本發燙的血液脈搏一點一點冷靜下來,我扭頭去看對麵玻璃上麵的我,渾身上下的皮膚一片冷白,唯有臉上帶著異樣的潮紅。
季存對我說,“醒了就快點上來,有點事要和你商量。”
咦,他今天的態度出奇的好,要是在平時,就他按這個不爽了出去開車都能撞死仨的個性,應該會直接把我摁在水裡淹死。
我說,“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我替你擋了一次彆人的陷害,所以才對我這樣?”
“不然呢?”
季存轉過身來,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我,“那你覺得你渾身上下還有哪點值得我給你好臉色?”
我沉默好久,我說,“你剛剛硬了。”
季存翻了個白眼,“我要是不硬,我麵子往哪擱?”
我說,“其實你可不用以身相許來替我解藥的,咱倆誰跟誰啊。”
季存罕見地被我頂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隔了好久男人怒氣衝衝砸下一個字滾,就直接一翻臉走人了。
我愣在那裡,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季存頭一次被我懟得沒話說。
可我又發現,我身體驚人地習慣了季存的各種觸碰。
也許是因為認識太久,又也許我本身放棄了對季存的任何抵抗,這樣的習慣讓我覺得恐慌,到底恐慌什麼,我也不清楚。
我隻是覺得我在一個謎團裡麵一點一點下沉,而季存,就是始作俑者。
他所有的好和壞,用在我身上,都似乎彆有用心。
我沒去猜想季存到底有什麼念頭,隻是沉默地擦著身子起來,而後我走到房間裡的時候,季存正坐在那裡用手機打遊戲。
裡麵還傳來了彆人的聲音。
“季存你丫是不是伏地魔?”
“你懂個籃子,老子躺著都能吃雞。”
“說實話,是不是之前做了彆的事情導致沒力氣打遊戲,所以才一直躲在角落裡?”
這聲音我聽著有點熟悉。
我說,“誰啊?”
“啊?”季存不耐煩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對於我這副剛洗完澡穿著浴袍渾身濕漉漉的樣子沒有任何反應,隨口一句,“薄止褣。”
哦……那個薄家大少啊。
看來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
或許曾經我也是,但是現在……我和他們之間,已經是雲泥之彆。
“房間裡有女人?”
對麵薄止褣通過手機問了一句,季存也毫無遮攔,“嗯,商綰。”
商綰。
薄止褣意味不明笑了幾聲,“商幸堯他妹妹啊?”
“喲。”季存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厲害啊,你什麼記性,居然還記得商幸堯?”
“商家沒倒台之前見過幾次,所以有印象。”薄止褣聲音很冷,我也記得他的臉,兩年前的時候他凜冽淡漠站在鐘讓季存他們身邊,一起接受各種名媛豔羨眼神的樣子。
時光真是個殘忍的東西,越是對比,越是鮮明。
我當初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
薄止褣還對著我打了個招呼,聲音傳過來,“喲商綰,好久不見了。”
他們輕描淡寫地麵對從那些風雨裡滿身傷痕走來的我,而我,卻承受不起他們的風輕雲淡。
我隻能道,“薄少好記性,還記得我。”
“太有個性的女人我是不會忘記的。”薄止褣對麵笑了幾聲,“你還在喜歡鐘讓嗎?”
我愣住了,薄止褣大概不知道我和鐘讓之間發生的事情,所以以一個局外人的口氣來問我,可是這些無心之語,就跟刀子似的紮在我身上。
我想起了今天下午拍攝場地的鐘讓和陸曼,想起了他們挽著手笑意盈盈的畫麵,我隻能咧嘴笑了笑,以沉默回答。隨後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看見季存衝我揮揮手,“過來。”
“你什麼情況啊季存。”
薄止褣問了一句,“商綰跟你在談戀愛?”
“你腦子是不是被槍打過啊?”季存被薄止褣的腦回路氣笑了,“商綰現在是我的助理。”
“哦,住你家的助理嗎?”
“她租我家房子,給錢的。”
“……”薄止褣隔了許久才道,“牛逼。”
季存還應下了。
“鐘讓知道嗎?”
“知道。”
“……”薄止褣又道,“你真牛逼。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請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再來管我,我可比你人品好多了好麼?”季存說完叫了一聲,“靠,死了!”
“你真的……”薄止褣道,“豬隊友啊你,每次都是開局玩十分鐘,然後掛掉,然後看戲。這樣玩遊戲真的有意思嗎季老板,屏幕麵前放塊肉,狗都打得比你好。”
“你他媽廢話少說。”季存罵完薄止褣,隨後從邊上拿過一份文件來給我,“簽字。”
我愣了一下。
“為了防止下次這種意外情況的發生,我讓我工作室給你擬了個合同。”季存語氣淡漠,就像在說天氣真好似的,“這次的事情,我會讓他們額外賠償你精神損失費。”
我說,“我沒損失什麼精神。”
“那可能是你比較不要臉。”
“……”
簽了合同,季存這才從我房間走開,他的姿態那麼乾脆利落,似乎我們之間方才的瘋狂都像是一場夢。
我也明白了,他們這類人,有的是抽身而退的資本,不管多熱情,都可以在事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能足夠強大的人,都是足夠虛偽的。
我看著季存走出去的背影,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有一筆錢打進了我的賬戶,我看了眼,是五萬。
最近因為季存,我賬戶裡金額的數量飛速上升,替他誤喝一次被加了東西的水就有五萬塊,我甚至在懷疑,這是封口費。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隔了好久鐘讓打電話過來,他開口就是,“你半路離開拍攝現場到底是為什麼?”
我愣住了,沒想到鐘讓能開門見山問我這個。
我說,“怎麼了?”
“季存在你走後至少看了十遍監控錄像。”
鐘讓對我冷笑,“怎麼,難不成在檢查你們苟且有沒有被監控拍下來?”
我笑紅了眼,“你對我沒有一點好的形容詞嗎?”
鐘讓說,“你也配?”
荒唐大笑,我說,“你很想知道真相?鐘讓,我告訴你,因為有人看不爽季存,想給季存使絆子,所以在他的礦泉水裡下了藥,但是那瓶水,在你們都出去的時候,被我喝了。”
那邊的呼吸聲驟然一停。
我說,“我被下藥了,所以季存送我回家了,你,還有什麼想罵我的嗎?儘管來吧,反正從你嘴裡,我什麼詞語沒聽到過?”
鐘讓像是沒能想到能從我嘴裡聽見這種話,大概我從來都是對他敢怒不敢言,而這一次——這一次,大抵是因為有季存的撐腰,我敢對他口出狂言。
我說完那段話之後就沉默,冗長的沉默通過手機連接了我和鐘讓,隨後那邊意味不明笑了兩聲,他問我,“你是不是覺得現在成為了季存的助理,等於有人保護?”
我深呼吸一口氣,“從來沒有。”
鐘讓怒極反笑。
我道,“我已經……沒人保護太久了。”
我甚至都忘了被人保護是什麼滋味。
那個能夠保護我,讓我無法無天的人,早就已經死了。
鐘讓道,“也是啊,你已經像條流浪狗一樣流浪了兩年了。”
我沒說話,隔了好久我說,“你現在除了能用語言刺傷我,似乎彆的也傷不到我了。”
鐘讓立刻說道,“你確定嗎商綰?我要是想傷害你,隨隨便便動一根手指頭的事情,你彆以為季存會真的保護你,在他眼裡你也不過是一顆棋子,我隻是來好意提醒你一句罷了。不要真的覺得季存是什麼好人。”
“你特意來提醒我?”
我笑道,“多好心啊,是不是還要我謝謝你?鐘讓——你是怕我喜歡季存嗎?”
這話讓對麵的呼吸聲一下子急促起來,我的聲音驀地就低下去,“你也彆擔心,我跟彆的男人怎麼樣,應該都不管你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問這種我和彆人的問題,來故意讓我覺得你會在乎我。”
我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這仿佛花光了我全部的勇氣,隨後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掛鐘讓的電話,畢竟以前我都是巴巴地看著手機等他找我。
後來我躺在床上,低頭琢磨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總覺得無法理解季存某些舉動。
從最開始,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季存會選擇收留我,我深知自己無法擔負起高額的房費,畢竟季存的公寓檔次不低。
我隻能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理智,儘量減少有把柄被季存抓住的情況。想了太多我乾脆轉移自己注意力,點進微信討論組裡,看見他們在發季存今天拍的定妝照。
男人眉眼漂亮又驚人,麵對鏡頭也同樣無懼,我總覺得季存這種人就是個懶洋洋又脾氣差愛耍大牌的人,他視線慵懶但是又似乎時刻犀利,在鏡頭前,這種感覺給人一種不可忽視的氣場。我剛看了一會,有人艾特我——
【陳婼:商綰,綰綰你看看,這些可以嗎?】
【商綰:可以的陳姐,你們挑就好了,我都行。】
【陳婼:這段時間季存的所有這方麵決策工作都要交給你了,我們慢慢對接,來,你看看有什麼不對嗎?】
【商綰:這個……下巴好像有點過分尖了,然後,我覺得可以再鎖骨這邊再打點陰影,凸顯一種清瘦的感覺……】
【左手:厲害,你是化妝師嗎?】
【商綰:以前喜歡自己化妝玩。】
【左手:有空來我們工作室呀。】
【商綰:哈哈謝謝。】
【陳婼:沒想到綰綰懂得還蠻多呢。】
【季:她化妝等於整容。】
我嚇了一跳,季存居然也在討論組裡?這裡不是團隊的討論組嗎?為什麼連著季存也在?
【左手:你彆亂說,下午剛見過,人家明明底子也很好,話說你為什麼不來娛樂圈試試啊?】
又一個人問我為什麼不來娛樂圈。
我深呼吸一口氣,隻能笑著打字說沒這個興趣,隨後關掉手機躺在床上。
若是能進入娛樂圈……若是能進入……
我一根一根攥緊了手指。
季存對我另有圖謀,那麼我……我不如也互相利用吧?
我重新拿起手機,看了眼討論組,點進去打開了陳婼的頭像,隨後幾秒種後,我毅然決然點下了添加好友的選項。
從陳婼開始深入——季存能有今天,少不了陳婼的扶持。
——陳婼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沒人敢隨便勾搭她,因為她背後有個手眼通天的弟弟陳渡。
一分鐘後陳婼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我知道娛樂圈裡有無數人想認識陳婼,畢竟陳婼的確算得上是有能力又搶手的王牌經紀人,我沒有急著打招呼,隻是發過去一句問候。
【商綰:陳姐你好,從今天起要你多擔待我啦,如果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及時跟我說。】
【陳婼:好呀綰綰,你們還沒休息嗎?】
【商綰:季存應該差不多要睡了,我們下一次的廣告……】
【陳婼:下一次我不跟著了,需要你獨挑大梁,我記得是下周日,注意出行前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不要讓季存說出來,把證件以及雜誌的廣告合輯都帶上,還有合同。】
【商綰:好的陳姐。】
她沒再回了。
我關掉手機去給它充電,躺回床上,漫長的黑夜逐漸填滿了整個臥室,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深深淺淺,像是在自己給自己催眠。
第二天早起,我去敲了季存的房門,“你今天需要出門和何止碰頭。”
季存頭窩在被子裡,隨便含糊地嗯了一聲。
我說,“起來。”
季存還是不說話。
我上前一把掀開了季存的被子,男人淩亂頭發壓著枕頭,眼睛都還沒睜開,睡顏相當好看。隻是被子剛被我掀開,他又一手伸過來將被子直接拽回去悶頭蓋住。
我:“……”這是什麼騷操作?
我說,“你起來,合約上說了今天你又要和何止出門,然後故意被拍,然後炒作。他們微博頭條已經買好了。”
季存說,“放心,何止遲到能力比我強。”
我說,“那你也得先起來啊,不然影響你口碑。”
“口碑?”季存翻了個身,總算肯把眼睛撐開一條縫來看我,隨後又漫不經心把眼睛閉上,“票房就是口碑。錢就是口碑。彆的不存在的,娛樂圈裡都是些什麼人,你不清楚?”
我清楚,就像季存和何止這陣子因為腐女風大熱,所以他們兩家藝人公司簽了合約互相炒cp來吸取更多的腐女粉,為期是半年。
畢竟有的腐女消費能力比一般女人還要強,看見兩個長得帥的小哥就走不動道,若是娛樂圈也有這樣的一對一直玩在一起的好兄弟,她們怕是能天天住在微博裡,花錢買周邊雜誌,買同款,買街拍照片絲毫不手軟。
我對季存說,“那你和何止炒cp,慕暖不會看你奇怪吧?”
這話直接戳到了季存的點上,男人猛地睜開眼睛來,“你說什麼?”
我倒退一步,激怒成功,我說,“該起床去……和何止一起逛街了。”
“草。”
季存罵了一句總算爬起來,他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媽的搞的跟合約情侶一樣,老子又不是真的基佬。”
我嘟囔著,給他找衣服搭配,“畢竟要賺腐女的錢,你還是忍忍吧。”
季存坐在那裡,隨後道,“你給我找什麼衣服?”
我說,“今天何止穿巴黎世家那件獨角獸,所以你也要配套穿一件霧霾藍的……”
畢竟情侶衣,腐女會更高潮。
“老子不穿辱華的牌子。”季存說,“隨便拿一件gui得了。”
“後來道歉了。”
“是啊,人就是賤,看來隨隨便便道個歉就能原諒了。baenciaga也很賤,人口多消費力強他們舍不得得罪。”季存嗤笑一聲,“賤人的牌子,不穿。”
我哦了一聲,隨後拿了另外一件給季存。他就穿著一條褲衩大喇喇坐在床上,裸著上身微睜著眼,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打在他臉上,流進他眼底。
他襯著眼底一圈光暈,眯縫著眼睛看我,“你怎麼穿裙子?”
我說,“我為什麼不能穿?”
“換褲子。”季存道,“不知道的以為我跟你炒作一樣。”
我隻能聽從這個祖宗的話回去把自己的衣服換了,然後伺候他穿衣服,穿了衣服我過去給他擠牙膏,季存從後麵搭了一條手臂在我半邊肩膀上。
他斜倚著身子,笑得輕佻,“你挺像我的私人保姆的。”
我也沒想多,順口一句,“差不多了,衣食住行都包了。”
說完我和季存都愣住了。
隨後男人立刻拉下冷臉,眼神不屑睨著我,“你挺把自己當回事兒的啊?”
我當做沒聽見,擠完牙膏把牙刷塞進他手機,“你快點,我去收拾要帶的東西,結束了以後……”
“去吃火鍋。”
“誒?”
我有些驚奇,“你要吃火鍋?”
“有陣子沒吃了。”季存道,“火鍋是命,你懂嗎?命。你幫我訂一家包間,等和何止逛完街就去吃。”
“行。”
我訂了三個人的座位,隨後對季存道,“好了,那你快點。”
季存多看我一眼,“也就你敢這麼催我。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
我說,“錢給我的勇氣。”
“……”
半小時後我和季存出發,找到了何止,他們約了在一家甜品店見麵,兩個大男人在甜品店見麵,怎麼看怎麼少女心,立刻引起了周圍一堆人偷拍,我都已經想好了接下去熱搜標題要怎麼寫——
季存&何止一起逛街出行,引迷妹尖叫!
我歎了口氣,坐在他們旁邊幾桌,何止的經紀人對我笑,“習慣就好啦,反正隻要能保持上熱搜,不停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就能維持熱度。”
果然,季存和何止私底下見麵再次引起了一波轟動,微博上各種相關話題刷得滿屏都是,我再度被季存的影響力所震到,原來這個世界是真的對好看的人如此偏愛。
晚上八點,季存和何止在高級私人網吧裡打完了遊戲,他將鍵盤一推,“行了,我回去了。”
“季存哥,今天跟著你的那個小姑娘是誰?”
何止是個比季存還要年輕幾歲的高中生,聽說剛成年,所以很多腐女都把季存和何止這一對看作是霸道影帝攻x年輕奶狗受。
雖然我無法接受,但是起碼何止那張青春無敵的臉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小奶狗。
他眼角有顆淚痣,眯起眼來笑了笑,“是你新招的助理嗎?”
“話真多。”季存嘖了一聲,掏出手機來,“新招的助理,怎麼了?”
他們在狗仔隊麵前故意笑得很開心,偶爾還會找角度來幾秒鐘對視,像是感情很深的樣子,但是現在過了時間,狗仔拍到了東西一撤,兩個人都大喇喇躺在沙發上,脖子上掛著耳機,彼此懶洋洋的。他們私底下就是朋友關係。
何止又意味深長道,“挺……漂亮的。”
“看來你的作業還不夠多,高中生。”季存盯著手機頭都沒抬,皮笑肉不笑,“還有空看女人的臉。”
何止哈哈地笑了,隨後我正好聽見些許聲音抬頭,就跟這個國民弟弟撞上。
何止愣愣看了我幾秒,緊跟著抽了口冷氣。
“我記起來了……”
季存總算把眼神從手機上挪開,頗為詫異地看了何止一眼,“怎麼了?”
“季存哥,我一直挺注意你這個新來的助理的,我現在想明白了……”何止喃喃著,用一種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就是覺得她眼熟呢,你這個助理……是不是……是不是……商綰?”
這個名字從何止的嘴巴裡說出來的時候,季存抬了抬眼皮,故作含糊地問道,“嗯?”
“我……”何止結巴了,“我有個姐姐,額不對,我反正……有個喊作姐姐的,親戚……朋友……她,她之前,就,就有個朋友……叫商綰,然後聽說死……死了……我見過一次照片……”
季存給何止這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給聽得雲裡霧裡的,“你正常點說,什麼事?”
“就是——”何止深呼吸一口氣,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商綰不是……死了嗎?”
我隱約中聽見了有誰在喊我的名字,看了眼時間正好可以散夥了,走上來接季存回去,正好何止看了我,眼睛越睜越大。
我心說國民弟弟看見我怎麼跟看見了鬼似的,就聽見他道,“你不是死了嗎?”
我眉心一跳,忍不住教訓起來,“小孩子沒頭沒尾說什麼話呢?我活生生站在這裡……”
“有人說……你死了。”
何止咽了咽口水,“還有人說,你逃到國外去了,也有彆的版本說你被賣了,還有當人家二奶去了。”
我站在那裡有些束手無措,隻能笑了笑,“你……想象力挺豐富的,這些版本都是誰傳出來的?”
“人言可畏。”
季存從沙發上站起來,推了一把電腦,“商家出事以後,關於你的流言蜚語一直沒有消退過,你應該知道的。人心和太陽是不能直視的。”
我說不出彆的話來反駁,隻能應下,隨後扯著嘴皮道,“那真是……辛苦你聽了那麼多故事版本了。”
“你現在……真的沒事了嗎?”
何止問了我一句,“我沒想過商家出事以後,我還能看見你。”
我點點頭,然後拆了個新的口罩給季存,“走了。”
何止有些疑惑,“你真的給他做助理?”
我道,“對,我缺錢。”
何止倒抽一口涼氣,“想不開給季存做助理乾什麼……能在季存身邊當助理超過三個月的都是非常人了。”
我挑了挑眉,“這麼可怕?”
“你難道不知道嗎?”
何止樂了,“季存哥的脾氣,就是欠收拾。”
“何止你少說兩句啊,臭小子。”季存做了個要打人的動作,“先走了,你早點回去。”
“嗯。”何止又道,“過幾天那個……晚宴你來嗎?”
就是那個當初我要挾鐘讓千方百計想進去的晚宴。
季存點點頭,“回去,到時候再見吧,我這陣子不想出門。”
“巧了,我也是。”
另外一邊何止的助理也走過來了,我們各自道了彆坐上麵包車,隨後司機發動車子,我陪著季存坐在後排。
喘了口氣,我把視線看向窗外。
“聽說自己死了的消息怎麼樣?”季存明明知道我不高興,還要湊過臉來笑著問我,“你還不知道當時背後人們是如何傳評你的吧?”
我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季存抓住而我的手,俯下身子在我耳邊,“這些消息……統統都是鐘讓放出去的。”
我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
緊跟著一種涼意從我的腳底板往上溢,我不可置信地說,“不……不可能……”
“鐘讓用儘了一切要讓你身敗名裂。你不知道?”季存將我逼在了車子角落裡,隨後對我道,“得了吧,你這種人,鐘讓哪怕喂你毒藥,你都能開開心心吃下去。”
我不說話了,隻是眼眶微紅,我盯著季存,隨後道,“你就這麼喜歡往我傷口上撒鹽嗎?”
季存沒有否認,隻是道,“差不多吧,看你一直不肯清醒,自欺欺人,也蠻好玩的。”
我低著頭,季存就這麼貼過來,伸手抓著我的臉,“喂,彆不說話啊。你一不說話,我就少了好多樂趣。”
我說,“我不是因為你的樂趣而存在的。”
“但是你現在是作為我的樂趣才能活下去。”
季存說了一句話,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彆的,他看向我,眼珠子轉過來,眉眼桀驁且諷刺,“鐘讓心狠手辣,你應該比我清楚。他都能讓你淪落到這個地步,在外麵傳幾句你死了,或是被人包養了,又怎麼了?”
奇怪嗎?
不奇怪。
我沒說話,隻是喘著氣,隨後道,“我沒想到他這麼恨我。”
“你都能動陸曼的命,還指望人家對你仁慈?”
季存拍了拍我的臉,“其實現在很簡單,商綰,如果你真的不想被糾纏,大不了從我這裡賺了錢,買張機票,往國外一飛,就徹底撒手不管國內。商家欠了多少錢,你陪著我睡幾次不就回來了麼?”
我打開了季存的手,“沒心情和你開玩笑。”
季存乾脆收起了動作,他倚著靠背,對我,聲音還有點強硬,說,“我女伴名額還沒用。”
我身體一頓。
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我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對我說?”
季存立刻把冷臉一拉,“對啊,怎麼了,草,你這什麼表情啊?老子可憐可憐你,帶你入場……”
我還記得當初我纏著鐘讓要進那個會場的時候,季存對我說那他就去找女伴了。
沒想到還沒找到。
我咽了咽口水,“你確定要讓我去?”
“不樂意麼?”季存嗬嗬冷笑,“不樂意彆來,好心好意帶你一回還疑神疑鬼。”
我一下子抓住了季存的袖子,“去!我要去!我必須要去!”
季存被我這個動作嚇了一跳,“乾什麼!你撒手!”
“帶我去!”
我急切地對季存道,“請你帶我去,我一定要去,真的——”
季存有些吃驚,“乾什麼……這麼熱情。”
我當時就端出一幅如同老鴇一般的笑容,像張衛生巾一樣死死貼在季存身上,“存存大影帝,求求你啦,人家真的想去~~~”
季存差點在車上吐出來。
這天晚上我和季存出乎意料地相安無事,我還特彆好心地給他做了一碗海鮮炒飯,有求於人的時候我就尤為不要臉。
季存吃完就在客廳打遊戲,丟給我一個手柄。
我說,“乾嘛?”
“一起來開車。”季存衝我揮揮手。
我哦了一聲走過去坐下,男人就直接將我整個人圈在了他懷裡,我等於坐在他大腿上,他靠著沙發,對我道,“會玩嗎?”
我說,“任天堂上麵玩過。”
季存說,“哦,記起來了,高中時候和你在nintendo上麵打過。”
我沒說話,隻是扭了扭身子,我說,“你乾嘛非要這樣?”
“畢竟你在我家,不用白不用。”
季存抓了一把我的腰,把我按在他懷裡,“坐好,扭什麼扭?”
就沒見過這麼光明正大動手動腳的,我說,“你彆以為我倆認識久就能這樣。”
季存嘖了一聲乾脆直接把手柄丟了,伸手從我背後衣服鑽進來,“這樣是什麼樣?”
我嚇了一跳,他隨隨便便一動就直接解開了我背後的文胸扣,我想掙紮的時候,被男人直接從背後按住,他將我整個人壓在沙發上,隨後帶著低音笑了一聲,“是這樣嗎?”
我說,“季存,你最近是不是特彆寂寞?”
季存不偏不倚承認了,“是啊,忙起來連個女明星都見不到,何況你每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他聲音在我耳邊如同地平線上的悶雷緩緩炸開,他道,“所以,反正大家都是單身,不如一起互相安慰一下?我保證,不比鐘讓差。”
男人有一張相當漂亮的臉,盯著我的時候,眼裡沾染上了些許我看不懂的深意。似乎瞳仁深處,他藏著什麼秘密……
我猝然驚覺,他似乎在不停用手段讓我淪陷。
而讓女人淪陷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先,進入她的身體。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的時候,男人將我的手死死拽住,我說,“你到底……”
這個時候我忽然間想起了有人曾經對我說過——
“有的時候,身體的寂寞,和本身的喜歡無關。”
愛都可以做了,誰還談啊。
對於季存來說,我隻不過是個女的,而他最近因為工作壓力大需要發泄,所以他可以隨便就對著我也能有欲望。
但是我不行。
我低叫了一聲,“我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
季存這兩年身邊女人應該不少,他起碼還喜歡慕暖,但是因為他從未得到過慕暖,所以需要彆的……彆的女人來填補生理上的需求。
或許這也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誰都不是聖人,誰都有需要,季存本身也是單身,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用這種眼神盯著我的時候,我就有點恐慌,若在他眼裡我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那麼我每天和季存單獨相處,多得是擦槍走火的可能。
季存看我沉默了,推了我一把,“喂,你表情真的好無趣啊。”
我躺在那裡沒動,偏著大半邊臉,衣服領子都被拽得斜斜歪歪的,頭發淩亂散在沙發上,我說,“你要做是不是?”
季存一愣。
“做吧,反正我也付不起房租,不如——”
我剛想繼續說下去,被季存一下子扼住了喉嚨。
他眯眼笑的極狠,對我說,“商綰,你還是不夠虛偽。”
我身體震了震,隔了許久,胸口緩慢浮起一種異樣窒息的感覺。
他對我說,“我沒想到你能這麼破罐子破摔。”
我愣住了。
隔了好久,我緩緩咧嘴笑了笑,而後伸手環住了季存的脖子,貼近他的耳邊低聲道,“故意這麼說來遮掩自己的尷尬吧?”
季存臉色一變,我又道,“不瞞你說,雖然我在這個圈子就跟死了一樣,但是呢,鐘讓又告訴我一件事兒……慕暖懷了王全的孩子,過幾天,要去打掉。”
所以季存這陣子如此焦躁不安,容易情緒激動。
他的眼神死死盯住我,直到我現在都自己害怕,害怕把那段話說出口。
我咽了咽口水,緊跟著道,“當我沒說。”
秒慫。
畢竟惹怒季存的後果我承擔不起。
季存冷笑了一聲就直接將我甩開來,隨後他起身,用力將我丟回了沙發上,緊跟著我怔怔看著他起身走開,驚魂未定地掏出了手機。
上麵發著一句話。
【慕暖懷孕了,近期要去打胎。】
但是發件人並不是鐘讓,我為了能夠短時間之內震懾住季存,就直接將這人報成了鐘讓。
我下沙發,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走回自己的房間裡,剛把門關上,對麵就傳來一聲響亮的摔門聲。
跟摔給我聽似的。
我沉默了一會,緩緩順著門板滑下來,跌在地板上,用手環住了自己的腿。
季存的所有反常都可以用一個理由來解釋。
那就是,他遇到了和慕暖有關的事情。
並且那件事兒,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我給那人發了一句謝謝,隨後將手機收回去,我所有關於娛樂圈的八卦消息都是通過這個神秘人來告訴我,但是我其實,我對他也不是特彆了解。
我關掉手機,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種冗長的沉默,如同死亡一樣,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閉上眼睛,我就想起了剛才季存在我上方的一張臉。
最近和季存接觸得實在太多,導致我有的時候第一反應想起來的都不是鐘讓,而是季存。
隻是鐘讓就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臟最深處,想起來的時候,稍微戳碰一下,都會有一種微癢的疼痛感。
我隔了好久深呼吸一口氣,緊跟著閉上眼睛躺在床上,窗外已經是深夜,靜默到吞沒一切。
我和季存從這個晚上起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互相對峙狀態,正好近兩天沒有彆的活兒,我和他就整天待在彆墅的兩間臥室裡,不出門,也不打招呼。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我實在是憋不住了,出門走到客廳晃了晃,空蕩蕩的客廳,像整棟房子沒人似的。
我沒說話,像個幽靈一樣晃去了廚房,隨後開始給自己鼓搗東西,從冰箱裡拿了食材給自己做了碗麵。
剛把澆頭炒完,背後啪的一下伸過來一隻手直接承載了我身邊的灶台上。
我嚇了一跳。
扭頭看見季存滿臉陰沉地盯著我,磨了磨牙,沒說話。
但是態度明顯不好。
我縮著自己的手從他懷裡轉了個身,轉過臉來和他對視,“怎麼了?”
這是我和季存那麼久時間以來沒交流以後,說的第一句話。
季存依舊是那副陰陽怪氣的冷笑,他原本皮膚底子挺好的,哪怕偶爾張一粒痘,都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當然也不會有眼袋。
但是這一次,我在他臉上看見了兩個清晰的黑眼圈,這種程度簡直超出了我以前見過的季存的所有印象。
這個被老天偏愛的男人臉上居然會有黑眼圈。
我道,“要……要用眼霜嗎?”
季存不耐煩地嘖了一口氣,緊跟著道,“給我弄點吃的。”
我轉過身去低頭鼓搗自己的東西,沒有說話。
季存又重重拍了一下那個灶台,道,“我說我要點吃的!”
我道,“點外賣。”
季存被我頂得一口氣憋在了喉嚨裡,隨後咬牙切齒對我道,“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我點點頭,“對。”
季存乾脆鬆開我,轉身剛走幾步,扭頭過來又是惡狠狠道,“二十分鐘後做好端到我房間裡。”
我沒應。
我就覺得我今天特彆有骨氣。
可能在鐘讓那兒,骨氣沒處使,在季存這裡,就特彆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但是他又進去把門關上以後,我愣愣低頭看了一會自己的麵,隨後歎了口氣,將它端到了季存房門門口。
敲了敲門,季存把門拉開,滿臉不爽地說道,“乾什麼啊,事情一樁又一樁的。”
“……”你有臉兒這麼說彆人嗎?
隨後我走進去把吃的放在他床頭櫃上,我說,“你吃完了就先放著,等我回來了,我給你收拾。”
季存沒聽仔細,就反口道,“行,等一等?”
我要走被他叫住。
“你回來?”他問我,“你要去哪兒?”
我晃了晃手機,“賣情報。”
季存愣住了。
我故意咧嘴笑道,我說,“你前女友懷孕的事情我要賣給報社。”
季存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五顏六色的,緊跟著他上前一把抓住我,“想乾什麼呢?”
我吹了聲口哨,“慕暖的事兒,我想鬨得人儘皆知。”
季存冷笑了一聲,“你當著我的麵兒說這個,你想死是嗎?”
我跟他麵對麵站立,“慕暖還給我使絆子呢,怎麼,不允許我反擊?”
季存當然是站在慕暖那一邊,不管我用什麼理由,他對於慕暖從來都是偏袒的態度。
他把我手機搶過去,我說,“沒用,我把消息自動備份到了郵箱裡。”
“不,要,臉。”季存在沉默許久以後,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齒,“所以你是想告訴我,哪怕你不出門,那個郵件,也一樣會自動發送給彆人嗎?”
我毫無壓力地點頭,“是的。”
我覺得這是我從商家落魄以來乾得最大膽的一件事兒,而且把所有的計劃都這麼坦白了攤在季存的麵前,並且告訴他——麵對我這樣,你毫無辦法。
季存將我直接拉進房間,“要怎麼做你可以不把慕暖的消息發出去?”
我沒說話,隔了好久笑了一聲,我說,“要她給我道歉。”
道歉。
我就沒想過能從慕暖的嘴巴裡聽到道歉兩個字,但是我必須要,平時的事情就算了,她一直都有給我使絆子。但是這一次——
唯獨這一次,牽扯到了鐘讓。
我不想讓我和鐘讓之間出什麼差錯,所以……唯有用儘一切要慕暖在鐘讓那裡坦白。
季存聲音直接冷下來,“你是想要跟我對著乾嗎?”
我搖搖頭,“隻是你站在了慕暖那一邊,就等於站在了我的對立麵。”
季存不說話,我開始倒計時。
三,二,一。
我說話聲音很輕,但是季存聽見了,他驟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你在數什麼?”
“發送郵件的定時。”
我眯眼笑得極狠,“你說對了一件事,因為我這種人向來不要臉,所以平時卑微討好這種事情做來毫不手軟——”
他沒說話。
我繼續道,“但是不要臉的人,從來都是最不好惹的。”
可以把自己的尊嚴都踩在腳下隻為了往上爬的人,到底有多可怕呢?
我輕輕推開了季存,隨後道,“好了,那邊的人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
季存咬著牙,“發給哪家了?”
我笑說,“小月亮。”
小月亮。
季存變了臉色,立刻拔高了聲調,“你敢?!”
我對著季存道,“等一下就要去跟她見麵,你有能耐的話,最好把我一輩子都關在你的彆墅裡,關到我死,否則我的是機會出去,把所有的,全部的照片和黑料,統統一手甩給慕暖!”
季存大抵是沒有見過這樣強硬的我,或者說任何人都沒有見過。
當初意氣風發的商家大小姐早就死的乾乾淨淨徹徹底底,這兩年的我,所有的卑劣的詞語都可以來形容,奴顏媚骨,低聲下去,唯獨沒有強硬這個詞。
我鼓起勇氣來反擊,竟然是因為……鐘讓。
想想也是有點可笑,我拍開了季存伸過來的手,季存按住我道,“商綰,你是白眼狼嗎?老子白給你住那麼久……”
“那就把我趕出去啊。”
我這人不要臉慣了,還能笑眯眯地對著季存說,“那我現在收拾行李滾出去,總有資格曝光慕暖的黑料了吧?”
季存死死盯住我,那眼神甚至能將我直接割開,男人連連說了幾聲好,然後對我怒極反笑,“那你現在就他媽拿了東西滾出去!”
滾出去!
我沒說話,紅著眼睛看了季存許久,隨後我道,“好。”
好,滾就滾了,我也不是離了你季存得死。
我離了鐘讓才會死,你,最多讓我生不如死罷了,生不如死的事情我經曆得多了去了,有什麼難熬的?
我拉開房門直接摔門出去,背後傳來季存的怒罵聲——“商綰,早知道你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我他媽就不會給你施舍同情心!”
反正你從一開始就對我另有圖謀,裝什麼被背叛了的樣子呢?
我沒說話,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行李。
從最開始的時候,我的衣服就不多,季存對著我勾勾手指,無家可歸的我就這麼真的一提行李,跟著他回了家。
從沒想過,這也不過是從一個狼穴,跨入了另一個虎窩。
我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誰,笑季存對於慕暖毫無底線的倒貼,還是在笑我自己也不過如此,半斤八兩罷了。
我淩亂地將東西疊在一起,隨後擦了擦梳妝桌,床上的被單被我整整齊齊鋪回去,加上我平時打掃,整個房間很快變得相當整潔,就像是沒人來過一樣。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東西,包括化妝品,而後我起身推了一把房門,打算看看外麵季存在不在,在我就過陣子再走,不在我就直接出去。
豈料剛推出去,就被人又一下子推回房間裡。
一雙大手直直攥住了我領口的衣服,如同扼住了我的脈搏。
季存眼睛都是紅的,暴怒的他如同一頭野獸,將我身上的衣服揉的一團亂,隨後將我直接摔在了床上,我的行李箱一腳被他踢翻,還沒拉攏的拉鏈一下子爆開來,所有的東西被他從裡麵踹了出來,就像是進賊一樣徹底地東飛西散,我沒說話,呼吸急促。
我說,“季存,這樣有意思嗎?”
季存說,“讓你滾你就滾?我讓你彆發慕暖的消息,你怎麼不聽?”
我被他按住,但還是使勁讓自己冷靜,“事關底線而已。”
“底線?你還有底線?”
我笑了,“你繼續抓著我吧,小月亮一個小時之內見不到我的人,就會直接公開曝光,到時候,你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
季存像是被我氣急了,嗓音都是嘶啞的,“商綰,你是在求速死?”
“找死這種事情,但凡找過一次,沒死成,就知道找死本身有多無趣了。”
我被季存換著法子刺傷,卻還是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不是鐵石心腸嗎,多大點事啊,我不疼。
我一點兒,都不疼。
我說,“我這是在活著。有人一次次要搞死我,我沒有辦法,季存,我必須要反擊。”
“現在的你根本沒有反擊的資格。”季存一字一句,語氣像是恨不得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你的意思是……被人這樣下藥陷害,我隻能把苦往肚子裡咽嗎?”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都在哆嗦了。
季存啊季存,你沒看見慕暖和陸曼聯手起來一次一次……要將我置於死地嗎?
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當年喜歡上鐘讓,家破人亡以後,又和季存扯上關係。
和他們有關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們在內,都巴不得我死,下地獄一千次一萬次。
季存看著我的眼睛,斬釘截鐵地回答我說,“對,就你,支配把苦往肚子裡咽,你以為你算什麼?慕暖為什麼會對你下手?因為她在意我。你是慕暖和陸曼的眼中釘掌中刺,人家想方設法除掉你,不是正常嗎?你有什麼好委屈?你問問你自己,你他媽不是活該?鐘讓的床不是你爬的?”
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能從季存嘴裡聽見這種話。
從前我以為,季存性格惡劣,但是他隻是嘴巴毒而已,很多時候我總覺得不知不覺中是他在幫我解圍。
可是現在——
現在我盯著季存那張漂亮出挑的臉,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緊跟著,視野開始滾燙而又模糊。
我哆嗦了一下,仰起頭的瞬間,眼淚順著臉滑下來,隨後我一把推開了季存,蹲到地上開始撿自己那些被他踢飛的東西,所有的行李被我重新折疊好了裝回去。整個過程,我無聲掉眼淚,季存沉默佇立在房間門口,沒有任何的交流。
我把箱子拉好了重新提起來,我道,“我先走了。”
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委屈,可是事實上,我開口的那一瞬間,語氣依舊潰不成軍。
季存瞳仁縮了縮,他大抵是想說什麼,可是沒有說出口,我拖著行李箱直接離開了季存的家,拉開公寓門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背後有人靠近。
扭頭,季存站在台階上看著玄關的我。
眉眼淡漠,身姿細長。背後夜色和月光透進來,在他身後布成一幅畫。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前陣子拍攝主題的時候,攝影師嘴裡月光下冷漠的美少年是一副什麼樣的場麵。
原來美的緣由是冷漠。
原來月光涼薄如水,他亦涼薄如月光。
我在小月亮家裡哭了整整半小時,小月亮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隨後翹著剛做好的指甲對我說,“男人嘛,世界這麼大,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沒了季存,還有彆人啊。”
我哭得一愣,“我又不是因為沒了季存。”再說我本來也沒得到過季存。
“哦,我以為你移情彆戀愛上季存然後又被狠狠虐了一把。”小月亮道,“還是因為鐘讓啊?”
我點點頭,“我查到了慕暖的黑料,想出口惡氣,如果不是因為她給我下藥,導致我和鐘讓……鐘讓不會這麼討厭我。”
他以前頂多無視我,現在都已經對我眼裡帶著厭惡了。
小月亮愣住了,隔了半晌才歎口氣,“江鈴兒你來吧,我勸不好了。”
江鈴兒說,“我也不想說話了,我隻想翻白眼。”
我倒是樂了,“你新割的雙眼皮挺利索啊,翻白眼累嗎?”
江鈴兒靈活地給我翻了個白眼,“特彆利索好嗎!現在看見那群小賤人,我就是一華妃娘娘,隨隨便便白眼秒殺那幫小bitch。”
我歎了口氣,“真好,還能去劇組。”
江淩頓了頓,隨後才道,“你最近……沒接到演出啊?”
我趴在桌子上,拿著手機,行李箱還放在腳邊,“沒呢,跟在季存身邊做助理,現在被炒魷魚了。所以卷鋪蓋走人。”
“真慘。”江鈴兒道,“我回頭在我劇裡給你多塞一個角色進去?”
我眼光一亮,“真的假的?那不是帶資進劇組才有的待遇嗎?”
江鈴兒鄙視我,“老娘上麵有人!”
“金主爸爸。”我一下子握住了江鈴兒的手,“好姐妹,苟富貴,勿相忘。什麼時候帶我享享福?”
“滾蛋!我的金主你彆想碰啊,你敢碰我和你急。”江鈴兒道,“不過我可以給你找新的,你……放得下身段嗎?”
說到這個,我怔了怔。
“看你的臉就不是會賣自己的人。”
江鈴兒扯了扯我的臉皮,“誒,純天然的真舒服,氣死我了憑什麼你長這麼好看,還他媽找不到男人?”
我有些好氣又好笑,“我什麼臉啊?不是不要臉嗎?”
江鈴兒說,“得了,真會破罐子破摔,今晚陪你出去擼串吃燒烤吧,慶祝你又被男人趕出來了。”
“有沒有句好話了啊……”
“之前鐘讓生日,沒有一次請過你,你不是還是回回都上門送禮麼,然後每年都被人趕出來……”
小月亮在一邊很不給麵子哈哈大笑,拍著她家的玻璃圓桌,“哎喲!都是有故事的,商綰你早找我不好了嗎。”
我低著頭,“我那會覺得你不靠譜。”
小月亮摸著下巴,“那倒是,我是挺不靠譜的。”
“……”
“不過現在反正你沒地方可以去,不如住我家好了,江鈴兒常找我玩,你也正好不會尷尬。”小月亮打了個指響,隨後將一疊文件給我,“不過五分鐘前,季存給我打電話說,願意花錢把這個買下來,你說……你要錢還是要出口氣?”
我愣住了,我沒想到季存人脈這麼快,直接就找到了小月亮,畢竟她在業內來無影去無蹤的,很少有人能直接聯係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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