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聽不懂。”
“我和商綰看見了你當時停在劇組外麵的車了,彆裝傻。”季存指關節按得啪啪響,要笑不笑睨著鐘讓,“商綰那會送醫院之前指著我鼻子罵呢,沒跟你計較。前幾天就一直想來找你,隻不過家裡事情沒處理完。我現在能心平氣和坐在你麵前跟你說話,你最好端著點,彆t真的惹急我,就你乾得那些事情我拿來當垃圾小說看都不稀罕。”
鐘讓聲音極冷,“跟我對抗?”
“對抗?”季存像聽見笑話似的,站起來走到窗邊,嘶啦一下將那些幕布通通拉開,大片刺目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強光中他的瞳仁緊縮成針孔狀,襯得周圍一圈虹膜的顏色尤為妖冶,季存轉身看著鐘讓,一字一句,“我沒那個興趣跟你爭什麼商綰,但是你彆來惹我,陸曼那裡的事情你收拾好了嗎?”
陸曼兩個字令鐘讓表情劇變,“是你告訴的陸曼?!”
季存早在陳渡提醒他之前,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陸曼!
“你讓我棘手,我能讓你安寧?”季存衝著鐘讓笑了笑,“打掉我一個孩子,我也得讓你割塊肉。不如先好好想想怎麼和陸家打好關係吧。陸曼好哄,陸在清可不好哄。”
陸在清?陸家現任掌權人?!
“你是在跟我挑釁嗎?”鐘讓的聲音裡已然動了殺氣。
從高中時候起,他們就已經爭鋒相對了。
季存沒說話,直直拉開門去——這場光明正大的戰鬥,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遲到了太久。
到底是挑釁,還是借機?
季存麵無表情推門而出,陽光落在他身後,照得一室通明,男人頭也不回離開了。
這天晚上季存沒有回來,季大發和溫芷如在我的病房裡等了他好幾個小時,連著手機電話都打爆了,依舊沒有任何回音。
我躺著,靜靜看著新掛上去的液體慢慢順著輸液管流下來,雙目放空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溫芷如以為我是因為季存扭頭就走受到打擊了,還過來安慰我,“季存這孩子,是被我寵壞了,綰綰,你彆難受,我們回頭一定叫他過來好好陪你。”
我輕輕搖著頭,“阿姨,沒必要這樣強迫,不然季存跟我之間隻會矛盾越來越大。”
溫芷如愣住了,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們單方麵強迫季存一直來照顧我,卻沒想過這樣做的方式,會令季存越來越反感我。
這麼一來,就像是在幫倒忙。
溫芷如看向我,“綰綰……”
“我沒有什麼所求的,阿姨,真的。”
或許是我眼神太空太空了,空到什麼都沒有,所以才會讓溫芷如一直想要安慰我。我扣問自己,如果真的好起來的話,我又該問季存那裡索取一點什麼呢?
可是我好像什麼都不要了。
江鈴兒和陳渡一直沒出聲,這會兒說話了,說到一半溫芷如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姑娘……那個,我看著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演那個小皇妃的……”
“啊!”江鈴兒有些驚喜,“是我。”
“真的是江鈴兒!”
溫芷如立刻捂住嘴巴,“天啊老公,是江鈴兒,我最喜歡的女明星!”
江鈴兒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發,“阿姨,您這樣的大美人喜歡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給我簽個名吧,沒想到你和綰綰關係這麼好……”溫芷如拽著季大發的衣服,“就簽在他衣服上吧!”
季大發像是要英勇就義一樣,將自己的衣服拽長一截,“媳婦兒咋說就咋樣,簽我衣服上吧!”
我看著他們在那裡笑著鬨,卻仿佛在瞬間跟我拉遠了無數的距離。
我感覺不到歡樂,我甚至同樣失去了彆的情緒,感官知覺被人奪走,我的多巴胺失去了讓我快樂的能力。
直到送走江鈴兒以及溫芷如等人,我笑著目送他們遠去——在離開房間,病房門被關上那一刻,我徹底笑不下去了,將自己卷入被窩裡。
在被窩裡昏暗的光線下,我盯著自己手背上千瘡百孔的針眼,盯住直到視線一點一點模糊。
第二天季存沒來,張良倒是來了,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我還有點吃驚,然後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張良一下子拉住我,“你不用著急動,躺著就行!”
我笑了,“你跟我主治醫師一樣。”
“習慣使然……”張良回答道,隨後上前,“不好意思前幾天沒來,剛剛結束一台大手術,又被我爸爸拉著馬不停蹄參加了一次研討大會……”
“沒事。”我指了指周圍一堆滋補品,“有什麼要吃的嗎?我不方便動,你自己拿吧,彆客氣。”
“我吃飽了來的。”張良看了一圈,“沒飲料嗎?”
“有燕窩飲品。”我樂了,“你拆一盒吧,滋補美顏。”
“彆了吧。”張良無奈地笑了,“怪我,上門來看你也忘記買東西了。”
我故意說道,“是吧?我還指望著你做的夜宵呢。”
“哦。”張良應下來,“那我下次給你做。你現在人感覺怎麼樣?”
麵對這樣的問題,我早就已經麻木了,例行慣例一般用一個模板的話回答著,“感覺比之前好多了,慢慢來應該會好的。”
“你至少得修養一個月。”張良坐在我旁邊,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你會出這種事情,早知道我該提前一天給季存打電話,至少還能阻止一下事情的發展。”
想起這件事情,血淋淋的一幕幕就在我腦海裡出現,我搖搖頭,用儘力氣克製住自己各種想法,讓自己不要去回憶,“這不怪你。”
張良想說話,對上我的表情,他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有一句沒一句跟我聊著天。他不善於聊天,找話題找得累,而我,裝沒事人也裝得累,靠著床發呆,時間就在發呆的過程中從我指縫裡溜走。
季存過來是在下午,他進門的時候見到張良在裡麵,先是一愣,跟著眉頭就皺起來了,“你怎麼在?”
“我過來看看她。”張良一臉坦然,“你上午去哪了?”
“你是我爹啊?”季存說話語氣很不善,“我必須得給你彙報?”
張良不說話了,大概是知道繼續和季存說下去也沒有什麼好話聽。
季存給我買了吃的,放在一邊後就坐了下來,對我說,“你弟弟的事情有進展了。”
毫無波動的內心忽然間就驚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我沒辦法裝作置身事外,立刻問道,“商聞怎麼了?!”
“減刑了,還能怎麼樣?”
季存頭也不抬,顧著翻手機,後來翻出一條消息來給我,“你看,那邊的人告訴我的。”
我內心起疑,試探著問了一句,“是不是你做了點什麼?”
季存搞笑一樣看著我,“我?我能做什麼?又不是我把商聞送進去的,我t還能乾什麼?你不如去問問鐘讓。”
鐘讓。
這個名字是我內心一根最尖銳的刺。
我肩膀縮了縮,“不了吧。”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季存嘲弄地看我一眼,“最近鐘家出了點事情,你可以安心了。”
出了事情?誰能撼動鐘家?
我猝然抬頭看季存,“你對鐘家下手了?”
“平時跟個sb似的,這種時候腦子轉得挺快啊。”季存微微有些吃驚,他吃驚在於我能猜到,而不是做壞事暴露,“怎麼,不高興嗎?我還幫你出了口惡氣呢,鐘家差點也沒了一個孫子。”
我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張良坐在一邊覺得氣氛有些凝重,“那個,你們談的事情,我能聽嗎?不能的話,要麼我先出去?”
“隨便你。”季存聳聳肩膀,不去管坐在一邊的張良,轉臉直勾勾看著我,“陸曼昨天被臨時送進醫院搶救了,通知書都發了無數張。”
我倒抽一口涼氣,“陸曼……怎麼了?”
“半夜差點先兆流產。”季存在說出這個話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似的隨意,“送進醫院搶救,保大人保小孩都鬨了半天,不過最後還是一起保住了。”
我感覺背後有些發寒,“陸曼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等等……那她之前是懷孕了?孩子……孩子……”
“鐘讓的。”季存衝我眯眼笑笑,我覺得換做平時,季存這張臉要笑起來,那是絕對漂亮的,但是現在他的笑容在我眼裡卻仿佛帶著一股殺意,分明在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冰冷到像是一個殺人犯。人命關天的事情,在他做來不過是一個順手,“陸曼知道了鐘讓的事情,所以情緒太過激動,差點流產。”
我耳邊嗡的一聲響,大腦一片空白。
季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鐘讓讓我情緒劇烈,現在的他用同樣的手段去讓鐘讓和陸曼不得安寧,哪怕代價是讓陸曼這個孩子也無辜流產,他也在所不惜。
隻是可惜,沒有流產成功。
季存看著我,好像是在等待我做出一點反應來,他用一樣的手法去令鐘讓承受了同等痛苦的一切,然後轉身神色如常跟我傳遞這個消息,似乎不是經自己手一般。
我的內心在感覺到恐懼,季存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早晚有一天若是我站在他的對立麵,也會被這樣對待。
“鐘家現在……怎麼樣了?”我用自己的全部理智問了他一個問題,問完聽見季存笑了笑,“你想聽點什麼消息?好的還是壞的?”
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攥緊了,我臉色蒼白,季存說,“壞消息呢,就是你和鐘讓的事情被整個陸家知道了,這也是陸曼氣得差點流產的理由,她出事那會陸家都亂翻天了,鐘讓自然不能避免責任,現在估計都不知道如何收拾這一切。不過伴隨著這一切,好消息就來了,因為這件事,陸家暫時單方麵收回了兩家的聯姻,也就意味著,陸曼和鐘讓現在是短暫性分手的狀態,你的春天來了,是不是很高興?”
我不知道季存是在什麼樣的心態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的,哪怕他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哪怕他出了一口惡氣,可是現在——我感覺到的,滿滿的都是寒意。
我應該高興的,季存沒說錯,我應該笑出來才對,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我慘白著臉,“季存,你……”
“我同時也幫你報仇了呢,之後你想做什麼,等你恢複好了隨便去報複鐘讓,我都不攔著。”季存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臉,“笑一個,嗯?”
“陸家……陸家若是知道了我和鐘讓的事情……”我滿目驚慌,“他們……”
“他們不會來找你的。”季存像是能猜到我在想什麼一樣,“陸在清那裡我打過招呼了,現在陸家沒人責怪你,責任統統在鐘讓身上——事實上,真相的確是這樣。你遭遇的這一切,都是鐘讓造成的,陸家哪怕要因為這件事算賬,也該算在鐘讓頭上。你安安心心住院吧。”
我愣住,渾身發冷。
“你可彆告訴我,你這會兒,在心疼一個侮辱過你,最後還強迫你打胎流產的男人吧?”見我發愣,季存的表情在頃刻間變得無比陰沉,他低笑,喊著我的名字,“商綰,要是真的這樣,我也對你沒話說。你腦子都能昏成這樣了,沒得救了,我能為你做的就是親手把你送回鐘讓身邊,我看,你們渣男賤女,般配得很。”
我直勾勾盯著季存,直到他把所有的話說完,我才顫著聲問他,“你說夠了嗎?”
“嗯?”季存含笑注視我,“夠啊,我當然夠了。你都這樣大公無私關心鐘讓了,可真是幾千年難得一遇的聖母,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狠狠推開了湊近我的季存,“彆拿你的想法來揣測我。”
“小心點。”季存一把抓住了我推開他的手腕,上麵還吊著針,他強行拽著我的手腕壓下去,“彆到時候又觸動針頭導致手背起一個烏青。”
他嘴巴上是這麼說的,可是他的眼裡我卻看不到任何感情。
隨後季存在我旁邊坐下,期間張良一直沉默,很合時宜地沒有加入我們兩個人的交流,等到季存坐下後,他才道,“你們……事情談完了?”
“差不多。”季存眯著眼睛打量張良,“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我就是過來看看商綰的。”張良知道季存這會兒麵對他表情十分不善,但是他直來直往習慣了,哪怕季存的臉再臭,他都平靜如常,“綰綰出院日期你知道嗎?”
“你不是醫生嗎?你推測推測。”季存雙手抱在胸前,“推測出來了順路讓我聽聽。”
“你其實完全不必要對我敵意這麼大。”
張良一根筋的人,居然直白一句話懟得季存啞聲,他道,“第一我沒有傷害過商綰,第二商綰單身,我追求她礙不著你什麼。以前你說商綰是你的助理,我追她會連帶著影響你,但是現在商綰不是了,她被你炒了。所以我覺得,我應該沒有地方再惹到你。季存,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大的敵意?就因為,我喜歡商綰嗎?”
就因為,我喜歡商綰嗎?
我耳邊嗡嗡作響,慌張地去拽張良的衣服,“你怎麼了,彆說了,季存要是生氣起來……”
張良見我一臉擔憂的表情,還倍兒淡定地說,“你放心。季存不愛你,不會因為我跟你生氣的。”
他哪來的自信!!
我被這話說得心口一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會難受。
季存當時眉心一跳,“你現在是在跟我擺譜?”
“也不是擺譜。”張良慢吞慢吞地說著,壓根沒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態度在季存眼裡就是挑釁,他是真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是我覺得我和你壓根沒有互相爭對的點兒,就沒必要這樣老是說話帶刺,不是嗎,季存?”
不是嗎?
季存眼睛倏地眯起,怒極反笑,“你說得可真沒錯!你追商綰是你的事,我多管閒事了才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無差彆針對你。你說的都沒錯,咱倆不該這樣鬨僵,我可不該跟你拜個把子當好兄弟嗎!”
“季存!”
我拔高聲調喊了一聲,“夠了!”
季存被我這聲喊得一怔,隨後他不可置信地朝我看過來,“你在跟我說?”
“對。”我咬牙,“張良性格直了點,你也知道。沒必要這樣話裡帶話說。再退一萬步講,你話裡帶話了,張良也聽不出來,不如有什麼不爽快就當麵直白說。”
“你在為了張良教訓我?”
我從未見過季存那張可以稱作漂亮的臉上會出現過這樣氣急敗壞的表情,因為更多的,這種表情隻會出現在小孩臉上——
被搶走了摯愛玩具的小孩臉上。
我愣了愣,就見季存那雙看起來無比名貴的瞳仁深處似乎點燃了一把無名火,他坐在那裡就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許久,許久之後男人猛地站起來。
他笑著,不知道為何笑得極狠,眉眼深處卻還帶著些許倉促,“啊是嗎?那倒是我小肚雞腸了。那,我讓位置給你們。我說夠了,給你倆騰地方。”
我來不及解釋一個字,季存轉身而出,平時若是生氣了,他必定擺著一張冷臉摔出一聲震天響的敲門聲,可是這次。
這次,他腳步飛快又悄無聲息,快到我無法捕捉,隻能眼睜睜看著背影。
給我最多的,永遠都是背影。
病房裡一下子寂靜下來,張良這才意識到他可能又得罪了什麼人,轉過頭來問我,“是不是我剛才說錯話了?”
我無力地搖頭,“沒有。”
“那他怎麼……”
“是我們之間出了點事情,和你無關。”我低下頭去,下意識用另外一隻手按住了胸口。
在疼。心在疼。
我用力喘了口氣,像是鉚足了力氣,拚命地,將心臟深處漫上來的那些細密的疼痛,緩緩地,緩緩地壓了下去。
“……”陸在清不可置信看著闖進辦公室來的男人,回過神來拚命拍打著特助方城的肩膀,大喊著,“護駕護駕!!大膽刁民竟敢擅闖皇宮!來人呐!護駕啊!”
季存挺想抄起陸在清總裁辦公室裡的煙灰缸直接懟他臉上的,“狗皇帝,整個紫禁城已經被我包圍了!”
“你居然敢妄想謀朝篡位!朕要誅你九族!”陸在清說著說著被自己逗樂了,在那裡撲哧一聲笑了破功,“誒,等一等——你來乾嘛啊?真是,招呼都不打一聲,來的路上有沒有被人看見?”
季存不說話。
陸在清哐當一拍辦公桌,“你——你從哪進來的?”
“我大概還能從大樓外麵爬窗進來。”季存翻了個白眼,“37樓,我就是蜘蛛俠我都怕。”
陸在清瞪大眼睛,“你從正門進來的?!”
“廢話。”
“那不是——”
陸在清立刻看了眼門口,正好這個時候沒人從外麵經過,他試了一個顏色,助理方城就馬上過去關上門,然後替陸在清守在了門口。陸在清這才敢說話,壓低了聲音道,“那不是很容易被人看見嗎?人家要是知道你來找我,就會知道我跟你關係好,傳到鐘讓耳朵裡去,他那種人精一下子就能知道是我倆串通過了!”
季存在邊上坐下,自顧自用著陸在清的咖啡機,他說,“怎麼了?我倆的確串通過要在背後搞他啊,你乾嘛怕他發現?你都幫我了,還怕被他知道你站隊了?”
“那不是廢話麼。”陸在清皺眉,“我這是背地裡和你串通,跟你不一樣,我和鐘讓還不算徹底撕破臉呢,隻是現在因為家裡事故導致立場對立。你不要和鐘讓好,我還要和鐘讓假惺惺好呢!”
“你想得挺美啊。”季存被陸在清氣笑了,“我把你拖下水,你就休想維持和鐘讓的塑料友情。”
“你媽,太渣了吧,上了你的狗當。”陸在清怪叫一聲,“然後呢,你現在過來找我乾嘛?據我所知,這會兒,商綰在醫院吧。你不去照顧她?”
“她有人陪著,哪兒需要我。”季存陰陽怪氣地在那裡扯著嘴角,“我過去就是太沒有眼見力了,打擾到他們相親相愛醞釀感情。”
“哎喲季小發,你這話聽著怎麼這麼酸呢?”陸在清樂了,“誰啊?”
“張良。”
“哦。”陸在清有印象,“我爸膽結石是他動的手術呢。聽說技術挺好的。他爸好像更厲害更資深一點。”
季存嗬嗬兩聲,“你怎麼什麼人都認識。”
“先彆管我,先來管管你的事兒。”陸在清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怎麼了,商綰有男人陪了,你就自知卑微,然後退場了?”
“有沒有句好話了?”季存殺過去一個眼刀,“我又不在乎。”
陸在清看看他表情,嘖嘖兩聲,臉上寫滿了不信,看好戲似的在一邊道,“繼續,繼續說。”
“我真不在乎。”
“……”陸在清頓了一下,“可以,我看看你嘴硬到什麼地步。你不在乎,你來找我一塊對付鐘讓?”
“我這不是給自己出氣麼?”
“是是是。”陸在清隨便應付他,“你說的都沒錯,你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商綰。”
“為了她乾嘛,我又不指望她那種白眼狼能回報我。”季存兩腿駕到了茶幾上,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爽的樣子,“晚上找陳渡出來喝酒?”
“怕是不行。”陸在清咧嘴笑了,嘚瑟似的,“我晚上要陪兒子做作業。”
“……”媽的,防不勝防。
“我看你現在就像在生氣。”陸在清摸著下巴,“我推測一下,大概就是你在病房裡看見了商綰和張良,或者你和他們起了什麼衝突,然後你被氣得直接衝我這兒撒氣來了。”
季存被陸在清說得一愣一愣的,“你丫……你這智商什麼時候突飛猛進了?”
“嗬嗬,因為愛情!”陸在清沒個正經走到季存旁邊,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想想商綰和張良的樣子,就是愛情!”
不說還好,一說季存的火氣剛熄下去現在又蹭的一下竄上來了,比之前在病房裡強忍著怒意還要可怕,更加洶湧地一次性爆發出來,甚至口不擇言爆粗口,“愛t了個逼!”
“誒!”陸在清原本隻是開玩笑,被季存這樣子弄得嚇了一跳,“我開個玩笑,你當真乾什麼?”
“我當真?我什麼時候當真了?”季存嗬嗬冷笑,“關我屁事,商綰愛怎麼樣怎麼樣!”
“……你真的在生氣啊。”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火冒三丈?”
“我都說了我沒有!”
“你看看你自己,一說到商綰和張良就像被人戳中痛處一樣。”
“我沒——”季存忍無可忍,氣得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現在錢醫院裡無處發泄的暴怒在這一刻徹底被激發出來,他狠狠踹了一腳茶幾,腦子裡忽然間閃過當初張良對他說的那句話——
季存,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大的敵意?就因為,我喜歡商綰嗎?
陸在清看得目瞪口呆,緊跟著聽見季存怒吼,“對!我有!我生氣了,看見他們兩個,老子t氣到爆炸!”
說完這話以後整個辦公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季存粗喘氣的聲音,以及陸在清嚇得咽了咽口水的聲音。
“你……”
陸在清怔怔地看著發怒火的季存,隨後才喃喃著,“莫名其妙的,乾嘛忽然間發那麼大火,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啦?”
開心?戈壁!
他沒說話,沉默好久一把抓起馬克杯,把剛磨出來的咖啡噸噸噸灌了下去,陸在清稀奇道,“火氣這麼大,年輕人,有什麼想不開啊。”
季存喝完把杯子朝著茶幾上一放,緊跟著才坐下來,“看張良煩。”
“張良可沒有什麼要對付的地方,人家根紅苗正。”陸在清看戲似的笑了,“你還想對付張良啊?張良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吧?”
沒有。
的確沒有。嗬嗬了。
季存不說話,他拿起手機看消息,微信第一次這麼平靜。這幾天他忙著家裡和醫院兩頭跑,沒去劇組,不過劇組裡的人也不敢催他,他隨便在微信群裡問了一句,戲拍到哪了。
一下子竄出來好多人抱大腿的,說存哥好久不見,問他最近去哪裡玩,但是都是那種阿諛奉承的口氣,看著讓季存十分不爽。
都隻是為了名氣才和他親近的一群人罷了。
關掉手機,季存看了眼百無聊賴的陸在清,“晚上還是一起出去吧?”
“不,我從良了。我現在是良家少夫。”陸在清樂了,“我可不是你這種閱女無數的萬人斬。”
“你丫幾年前自己多浪都忘了嗎?”季存被陸在清這個態度氣笑了,“行吧,我還去找陳渡和薄止褣比較好。離你遠點,省得你被我帶壞。”
陸在清說,“你還是少出去,最近慕暖捆綁你炒作太多了,你被人發現去夜店,估計又要引起微博轟動。”
“吃飽了撐著……”季存拿出手機來,“這些粉絲好好地看我演的電視劇就好了,還非得關注我私生活。還非要控評。我要他們控評了嗎?我本來私生活就不咋地,瞎幾把腦補一堆理由幫我洗白,看著都累。看看劇看看電影得了,我私生活咋樣要他們說話嗎?跟我爹媽似的,對自己爹媽都沒那麼殷勤吧。”
“你也不能這麼說,你畢竟偶像,偶像具有很大的公眾影響力,在是非觀念上,偶像就像是一種標杆,對於追逐你的人來說,你的選擇可能就會影響到他們的選擇。能夠幫你說話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洗白,從感情上來說,他們是喜歡你的。出於喜歡,才會幫你說話,甚至有的時候他們自己都沒搞清楚真相不分青紅皂白——還會被人扣上腦殘粉亂洗白這樣的標簽。”
陸在清頓了頓,“理智上來說,他們的確有的時候一味護著偶像沒有是非觀念,挺傻缺的,我也覺得腦殘粉真的沒腦子。但是外人可以罵他們腦殘,可以和他們對噴,他們的偶像不可以。”
季存愣住了。
陸在清扭頭看著季存,“這幫傻子哪怕知道你多爛,都能自發性替你控評,為你創建各種後援團賬號,為了你拍再爛的電視劇都能看下去——他們是傻子啊,站在我們角度上,說腦殘都行。但是唯獨你,你不能罵你的粉絲。”
季存沒說話,陸在清自己又過去倒了一杯咖啡,“明白了嗎?有人喜歡你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你總是嫌棄自己的粉絲。你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捧起你,也能親手摔死你。”
有人喜歡你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
季存不知道通過這句話想到了什麼,沉默許久才把心思放回陸在清剛剛那段話上,“怎麼,我要把粉絲當我的親生父母嗎?”
“那倒不至於,衣食父母吧。”陸在清眨眨眼睛,“畢竟你要來娛樂圈,不是和你爹發誓了不問他要一分錢嘛。”
陸在清還記得季存為了慕暖要來娛樂圈的時候,季大發氣得臉色鐵青。那會季存從家裡搬出來住在陸家,季大發帶著一隊挖掘機過來抓人,轟轟烈烈拉了個雄偉的排場,絲毫不管這是大名鼎鼎的陸家,就要把季存揪出來。
跟討債似的拿個喇叭大喊,在陸家門口大喊,“季存,你要是敢去娛樂圈,老子發誓,你從老子這裡拿不到一分錢!”
“拿不到就拿不到!”季存也是個暴脾氣,估計是遺傳季大發的,季大發拿喇叭,他就把陸在清家地下室ktv裡邊的四個大音箱統統搬出來,抓著話筒對著季大發吼回去,“你個工地裡出來的野蠻人什麼都不懂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我就是在外麵餓死,我都不會問你要一分錢!”
“老子把你家拆了信不信!”季大發怒從心底,嚇得陸在清兩腳發軟,使不得使不得,叔叔這是陸家啊!你們要打去外麵打!
季存也吼,“拆啊!季大發你今兒不把這裡夷為平地,我就看不起你!你拆一塊陸家的磚試試!”
陸在清弱弱地拿出手機選擇了報警。
……
想到這裡陸在清就笑,“你脾氣跟你爸一模一樣,比你爸還要暴躁。”
“誰讓他天天跟我抬杠。”季存翻了個白眼,“我就煩彆人跟我抬杠,商綰也是,成天跟我抬杠。估計跟我爸一個工地出來的。”
“……”話題怎麼又繞回商綰那裡了啊。陸在清想。
他剛想說你怎麼回事,就看見季存掏出手機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又收回去,喃喃著,“媽的,平時嘰嘰喳喳陰陽怪氣的,現在一條微信都不發,沒看到拍戲群裡我說話了嗎?也不出來冒個泡,死了嗎?”
“……”你在說誰啊。不過這個陸在清沒敢問。
季存又拿出手機來看了看,還是收了回去,敢情他剛剛一直看手機其實就是在關注微信的動靜。一看還是沒消息,季存咬牙切齒,“喲嗬,看來和張良相處很愉快。”
陸在清笑了!
“笑什麼笑!”季存丟過去一對眼刀。
“看來你對張良的敵意真的很大。”陸在清聳聳肩攤開雙手,“張良真無辜。”
季存沒說話,收回手機,眼神逐漸沉了下去。
我再一次看見季存,是在隔了一天之後的新聞媒體上麵,季存和富二代少爺在夜裡出去玩被人拍下來了,一時之間各種消息沸沸揚揚炸了開來,我看了一眼狗仔偷拍的照片,認出來季存身邊那個富二代少爺是陳渡,感覺有些好笑。
他沒再來看過我,像是說到做到似的,給我和張良騰出了綽綽有餘的相處空間,而他,就跟消失了一樣,如同在瞬間抽離了變作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再也不管我的死活。
一個禮拜後,我被季大發和溫芷如接去了季家府邸,雖然我一直拒絕,但是溫芷如不放心,生怕我在外麵醫院出事,愣是把我接回了季家好吃好喝照顧著,連著保姆都是從專業醫院裡調過來的,整個醫護團隊都為了我而服務。
我住在季家第一天,季存沒回來。
第二天,季存還是沒回來。我有一次試著下樓,聽到了季大發在那裡破口大罵,溫芷如小心翼翼安撫他。
我沒說話,無言地望著季家豪華的天花板,心臟跳動伴隨著刺痛,直到我悄無聲息紅了眼眶。
第三天,季大發一個電話下去,“把那個王八蛋給老子抓回來!打斷他的腿也要給我帶回來!”
“季大發!”溫芷如驚了,“你彆和存存杠上,那孩子吃軟不吃硬!”
“那我就看看他能有多硬氣!老婆都小產坐月子了,還在外麵吃喝玩樂!”季大發說完掛了電話,話筒掛下去的時候力道極大,我都覺得家裡電話座機差點讓他砸壞,他打完電話發現我站在二樓走廊處,立刻和溫芷如從樓梯口走上來,“兒媳婦,你……”
“我還不是呢,叔叔,您沒必要這樣。”我用力讓自己笑出來,“強行把我和季存捆綁在一起,對我們倆都不好。叔叔,您彆那麼叫我了。”
季大發想說很多話,最後都說不出來,隻剩下長長歎了一口氣,“姑娘……我們季家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你……你要什麼,你說吧。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但是,你也知道,補償是必須的。”
我站在那裡,紅著眼睛許久,笑著說,“叔叔,您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好,好。”我能夠接納,對季大發來說也是一種減輕負擔,他立刻拍拍我的肩膀,“那,等你好起來了說。啊?”
我點點頭,季大發又讓保姆給我燉東西喝,我沒有拒絕,轉身回了臥室裡,蓋著被子躺下。
這天晚上我給江鈴兒打了一個電話,問她,我到底該不該要季家的補償,我又該要點什麼。
“錢。”
江鈴兒在電話裡對著我如此說道。我沒說話,她又重複了一遍,“商綰,要錢。”
“可是……”
“我知道,拿著季存的錢,會讓你覺得很屈辱,甚至季存和鐘讓都會看不起你。但是商綰,錢是最好的補償。”
我喉間聲音隱隱顫抖,“你怎麼看呢?”
“聽說過一句話嗎?《egahigh》裡麵的。”江鈴兒的聲音跟刀子似的紮進我的耳朵,“錢是什麼?錢,就是向對手報一箭之仇,見識你們的骨氣的東西,是奪回被剝奪的東西和被踐踏的尊嚴最適合的代價,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我耳朵外麵嗡嗡作響。
“問他們要錢,季家,鐘家,一點不留羞恥心和同情心地要錢,為了自己去要錢,為了商聞——”江鈴兒頓了頓,“商綰,不要去管季存怎麼看你。一切等到商聞出來,就都結束了。到時候哪怕他再用捏你,都留不住你。”
我在季家住了一個多月,加上在醫院裡住的日子,差不多快兩個月了。等身體開始康複以後,我從季家搬了出來,那一天跟我一起走的,還有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我和溫芷如坦白,道了歉。她是個那麼溫柔又那麼心細的女人,我對她說了謝謝,也說了再也不見。
我回到之前問張良租的公寓裡,裡麵已經落了一層灰,我喊來了鐘點工幫我打掃,鐘點工是個中年婦女,問我,“小姑娘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啊?”
我笑了笑,“是啊。”
“那要注意自己安全啊。”中年婦女衝我慈祥地笑了笑,幫我收拾完屋子就走人了。這天晚上張良過來我家做飯吃,我和他一起做了菜,張良吃了以後表情明顯變了,有些驚喜,“你的手藝真的可以。”
我沒說話,隻是繼續吃,吃完以後張良要走,順路把上次拿走的傘還給了我,對我說,“這周末你有空嗎?”
我認真想了想,“得去一趟劇組看看情況,不能馬上回複你。”
“好,你有空,就告訴我吧。”張良對我道,“我想請你看個電影。”
這天晚上我在微信上破天荒主動找了一次季存,我告訴他,我養好身體了,什麼時候去劇組拍戲?
“你養好了?”
季存居然直接敲了一個電話過來,我有些吃驚,“嗯,好了。”
“哦,那你明天就來劇組好了,這種小事還來特意煩我。”
“不好意思啊。”我用力攥緊了手指,“隻是想著這個角色到底是你安排給我的,問你一聲比較周全。打擾到你抱歉了,我掛了。”
“等等——”
季存又冷著聲音喊了一聲,我幾乎能夠想象另一端季存拉著冷臉的樣子,他涼涼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出來,“你現在在哪?”
“在家。”
“又是張良的房子?那破房子有什麼好住的?”
“我每個月付錢的,你彆把這話說得像是我再被他包養一樣。”
“你不是被我爸媽接走了嗎?我家裡住著不開心嗎嗯?把你當大爺似的供起來。乾嘛回去張良的房子啊?”
“你打電話給我是來吵架的嗎?”
“……”季存深呼吸一口氣,“周末出來。”
“出來乾嘛?”
“你翅膀硬了嘛?”季存冷笑著,“名偵探柯南劇場版,不看?”
我愣住了,“你……找我看電影啊?”多大人了還看名偵探柯南。
“也不是,主要沒人出來,加上我公眾人物。”季存抽著煙,通過手機傳來呼呼的風聲,我有些詫異,他難道這會兒在外麵?
想了想,我道,“不了吧,我周末沒空。”
“商綰你是不是不知好歹?”
季存那裡傳來一聲咒罵,我剛想說話,忽然間聽見了門鎖傳來一聲撬動。
“喂?不說話?死了嗎?”季存聽見我沒有回複,一下子來了火氣,“老子難得想看一部電影——”
“等一等……”我抽了口涼氣,整個人縮進床裡,“等一等,季存……”
門口處傳來腳步聲,一聲一聲,我的心臟被提到了嗓子眼,“季存……”
季存被我的態度變化嚇到了,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話一下子掛斷了。
手機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我被人死死捂住嘴巴,整個人不停地撲騰。黑夜裡我看不清楚闖進來的人是誰,隻能死命掙紮。
“不要動,我們隻是那點錢,你非要這樣,那就沒命了。”
進……進賊了?!
我壓根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的情況,我想呼救,被人察覺,隨後那人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卷透明膠帶,直接撕下一大片來將我的嘴巴封住。
我驚恐地嗚咽著,來的是個年輕男人,下手極重,他問我,“錢在哪裡?!”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放在枕頭底下的五百萬支票,整個人緊張起來,入室搶劫的強盜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扼住我的脖子,“聽說你很有錢?”
有錢?我隻是剛拿到季家給的錢而已……
為什麼,一切那麼巧合?
我不敢說話,那個人就衝我陰鷙地笑,“我告訴你,你敢報警,今天你就沒命了!我知道你一個人住著,沒人幫忙!”
我整個人被按在床上瑟瑟發抖,他又說,“眼睛閉上!你要是敢看到我的臉,你就死定了!”
我認命照做,那人又掏出一塊布來將我的眼睛徹底蒙住,漆黑一片中我又被人綁住了手腳,緊跟著我聽見了開燈的聲音,那人捆住我又遮住了我的眼睛,大概是覺得我已經沒辦法看見他的行動了,所以在我家裡大翻特翻。我聽到了各種東西被推翻被摔在地上的聲音,整個人縮在牆角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所有的感覺都被切斷了,我拚命想要發出聲音,卻輕得可憐,那人行為十分粗魯,哐當一腳把我的椅子和沙發踹翻,又大力開關著衣櫃的門,砰砰巨響不停地傳來,我絕望地抬頭,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錢呢!你不是很有錢嗎!錢呢!”
我嘴巴被封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他腳步靠近我,用力狠狠踹了我一腳,“錢呢!”
我整個人從床上滾落下來,手腳受限製根本無法保護自己,男人頓了頓,隨後一把抓住了我睡衣領子。
“沒錢是嗎?”
他三下兩下就扯開了我的衣服,足以顯得他蠻力有多大,“身材倒是不錯,沒有錢,那就不如讓我爽爽!”
我喉間發出一聲急促的聲音,可惜於事無補,在這樣情況下的我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如同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我死死閉著眼睛,身體僵直了哆嗦著去反抗,那個人一把抓住我的大腿,我在毛毯上想要借著翻滾來保護自己,但是他察覺出了我的動作,一下子就拽住了我,捏著我的頭發把我的頭提起來。
頭皮傳來刺痛,我狠狠抽了一口冷氣。
“不是聽說你很有錢嗎?怎麼沒錢了!沒錢就用你的人來還,媽的老不死的居然騙我說你有錢,錢呢!”
老不死的?誰騙他說我有錢?
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忽然間聽見另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跟著看到男人蹭的一下從我身邊站起來,“媽的賤女人,還說一個人住,你喊人來了?”
我所有的行動都被封鎖了,怎麼可能?
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我一個人住的?
隻是接下去我聽見了一聲鈍鈍的悶響,再緊接著傳來的是剛剛入室強盜的落地慘叫的聲音,隨後有人衝我這裡跑過來,步伐飛快,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件外套直直落在了我肩膀上。‘
香水味傳過來的時候,我整個人一怔。
所有的一切發生和結束在極短的一個時間段內,加上我蒙著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導致我的大腦就傳遞給我這樣一個概念,很快發生了,又很快結束了。
而我不知所措躺在地上,聽見那個人不停地在喊疼,可能是什麼地方關節脫臼了。
“你……你是誰!”
“我已經報警了。”有人說完這句話湊近我,先是幫我鬆綁,緊跟著一下子替我撕開了貼在我嘴上的透明膠,撕拉帶起一陣皮膚刺痛讓我下意識叫出聲來,“很痛!”
“痛忍一忍啊。屁大點事。”說完他將手伸到我後腦勺,將我眼前的布摘了下來,刺眼的光一下子射進我瞳孔裡,我眨了眨眼睛,感覺不知為何鼻子有點酸。
燈光下男人高揚著下巴看著躺在地上的我,神情冷漠,眉目桀驁,“發什麼呆啊,來收拾自己,等下我帶你去做筆錄,sb。”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季存的臉也跟著一並模糊了,連同光線也被眼淚暈染成了一塊一塊晦澀的光暈,我還沒說什麼,季存蹲下來看我,“起來啊。”
我慌張地站起來,肩膀上他的大衣順著往下滑,季存過去接了一把,又將大衣幫我披了上去,他不耐煩地看著我,還在喘氣,顯然是剛剛動手導致他氣息不順暢,“說你是sb,你還不信。一個人住著沒一點安全意識嗎?”
我嚇了一跳,“沒想到……我沒告訴過彆人——”
想到這裡,我立刻愣住了。
不,我告訴過彆人。就是那個之前來我家打掃的中年婦女!她問我是不是一個人在這裡住著,我說是。
那麼她一定是在幫我收拾屋子的時候看見了我枕頭底下的支票了,貿然拿走對她來說嫌疑太大,所以……派了個人在晚上過來入室搶劫!
我看見季存往前走,將原本綁住我的繩子拿去綁那個強盜,全都綁住以後,他找了把椅子過來坐下,隨手撥了幾個電話。
全過程我站在那裡茫然,季存出現得太過巧合,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麼麵對這一切,我怎麼會被季存救了呢?
“怎麼,看見我很稀奇?”季存冷笑,“是啊,你滿腦子隻有張良,看見我估計都不知道自己要擺什麼表情吧?”
我沒說話,隔了很久我才說,“謝謝。”
“我也不指望你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季存喊了人過來,我聽到了外麵傳來車子熄火的聲音,他說,“謝謝倆字要是覺得勉強,也不用說了。搞得像我逼你一樣。”
我抿唇,搶匪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綁著慘叫,季存喊來了警察也喊來了陳渡,陳渡一進門嚇了一跳,看了眼地上的膠帶和繩子還有布狀的眼罩,指著季存,“你丫不會這麼禽獸吧,對商綰做這種事情?!”
季存小臉氣得煞白,“你特麼瞎啊!躺在地上那麼大個男人沒看見啊!”
“你綁人的手法怎麼會這麼熟練!”
“……”
十分鐘後,我們出門一起上了警車。
再半小時後,我做完筆錄被放出來,正好季存也結束了,站在警局門口抽煙,我看著他的背影問他,“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家?”
“之前跟你打電話的時候,我人就在外麵開車。所以過來很快。”
季存回答得很迅速,“聽見你說話不對勁就過來看看情況。”
我沒說話,應著冷風,他站在路燈下,拉出了細細長長一道影子,隨著接觸不良的路燈一跳一跳的,如同幽靈一般忽明忽暗。
我不知道到底是大腦哪裡出錯了,我喊他,“季存。”
季存停住,丟了煙踩滅,沒有回頭。
我喉間乾啞,心臟仿佛在痙攣。我問他,“你……為什麼,要過來救我……”
季存站在那裡沉默,沉默過後他選擇又掏出香煙來,點燃了,夾在之間就任由它緩緩燃燒殆儘。
我看紅了眼。
總覺得這些日子那些隱藏在麻木之下瀕臨崩潰的情緒逐漸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在蠢蠢欲動著想要爆發。
為什麼我會這樣?回溯到最初,為什麼我會被季存趕出家門?為什麼我會被炒?
為什麼,以前都能平常麵對的他和慕暖,現在會如此令我厭惡,以至於對著慕暖直白惡言相向導致惹怒季存?
為什麼……
我狠狠深呼吸一口氣。
我會不愛鐘讓?
冰冷刺骨的寒風吹過,天氣越來越冷了,我瑟縮了一下,感覺身體裡的血液都要被凍僵了,朝著季存細瘦的背影看去。
季存依舊一言不發,如同凝成了一座雕像。
我上前一步,“季存。”
“沒有為什麼。”季存的聲音伴隨著冷風一並襲來,呼呼掠過我耳畔,“也不要想為什麼,商綰。”
我愣住了,“你這樣……算回答嗎?”
季存轉身朝我走過來,上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外套,他說,“不要想什麼有的沒的。不可能的,商綰。”
我哆嗦著,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因為心疼。
我說,“那如果……我說如果是我,是我先……”
“沒有如果。”
季存看向我,依舊是那張漂亮桀驁的臉,依舊是那副乖張無畏的表情,他看我許久,衝我吐出一句話,“彆再說下去了,商綰。”
我手指倏地攥緊,感覺秋冬季節的寒風從我身體裡穿過,明明披著他給的大衣,卻什麼溫度都得不到。
“我媽說給了你錢了。”季存繼續說,“後續鐘家也會給你相應的賠償。這兩筆錢加起來數字不小了,等錢都拿到了,你就可以遠走高飛了。和商聞一起。”
他以前死死纏著我,如今親手放我走。
“我不想這樣呢呢?如果我說我不想呢,季存……你肯定知道為什麼,我——”我聲音都在顫抖了。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為什麼人的忘性這麼大,明明當初已經痛過那麼多遍了,吃夠了愛情的苦,卻還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往下跳?
這和當初……又有什麼分彆呢?
“你身體才剛好,稍微腦子清醒點可以嗎?”季存給我的回答猶如當頭一盆冷水潑下,我站在那裡,卻仿佛已經從極地走了一遭,心臟在瞬間冰封,沿著血管脈絡,一點一點凍住我全身。
他在拐著彎說我不夠自重,再直白點,就是說我犯賤。
他那麼聰明,一定……他一定,一定已經知道了吧?
是吧,我也覺著我自己賤得可以。
他說的沒錯。
“上車,送你回去吧。”
說完這話,季存便轉身大步向前,他來到停在路邊的車子邊,見我沒有跟上來,皺著眉回頭看我,“又怎麼了?”
這一刻,我知道,縱使我再聲嘶力竭,也隻是徒勞無功。
我使勁眨眨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隨後對季存說,“沒事,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衣服我乾洗洗好會送去你家。”
季存盯著我許久,最後沒說話,拉開了車門,發動車子遠離了原地。
我站在馬路邊,直到他的車子消失不見,眼淚終於一顆一顆,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我一個人打車回家,到了家張良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問我,“你家裡出事了?”
我一愣,“你怎麼……”
“鄰居跟我說的,你一個小姑娘獨居,家裡進賊了,她聽到了動靜。”
我一邊接電話一邊在玄關換鞋子,“嗯,不過沒事,剛從警局回來。”
“人沒受傷吧?”
“嗯。”
“商綰?”
我有些奇怪,就聽見張良在手機的另一端問我,“你沒事吧?聲音聽著有點低落。”
原來我的難過已經明顯到了,連一個外人都能聽出我在難過的地步了啊……
我吸了吸鼻子,“沒事,明天還要早起去劇組呢。”
“季存會跟你對戲嗎?”
說起季存這個名字,血液倒流回心頭三存,我抓著手機的手指無意識緊了緊,隨後我笑說,“當然會啊,我演的角色就是他的手下。”
“那要我晚上來接你嗎?”
“不用了,一直這樣太麻煩你了。”
我沒有再逃避張良,而是直白拒絕,“很抱歉,回應不了你的感情。”
那邊沉默了好久,許久之後張良才緩慢地對我說,“嗯……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我喘了口氣,故意用輕鬆的語調說,“當然可以啦。”
張良聽到我語氣正常,就跟我道了晚安,掛了電話以後,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陷入一種茫然的地步。
接下去的日子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離商聞出來還有三個月,還剩下三個月……
我咬著牙站起來,去了廚房給自己鼓搗夜宵,端出一碗麵之後,一個人坐在餐桌邊吃飯。
電視機的音量被我刻意加大,營造出一種這個家裡熱鬨騰騰的感覺。我坐在餐桌邊,頭一次感覺到了一種深重的無力感。
我不知道未來在哪裡,更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明天和季存的見麵。
我先是抓著筷子愣了幾秒,隨後像是突然被人摁了開始鍵一樣,一個人拚命吃,為了能夠感覺到自我的存在,我不停地吃,把東西吃進去,讓我的肚子感覺到飽意,似乎這樣,我就可以肯定我自己活著。
不這樣的話,或許時隔數月會有人敲響這棟房子的門,進來看見的是一具我高度腐爛膨脹的屍體。輕輕一戳,那些情緒就如同腐敗的皮肉組織迅速爆炸飛濺,沒有人會想要理會我活著時內心曾經有過多少驚濤駭浪,就像沒有人會想要去仔細觀察死人的身體一般——在大眾眼裡,或許都是一樣的,腐爛,過時,惡心,又令人抗拒。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會在難過的時候想要暴飲暴食,亦或是一丁點食物都不汲取。極端的兩麵都像是一種為了感知自我的行為,我靠吃來填補空虛,我的身體太空了,空得要人命。
我埋著頭一個人吃麵,用力將吃麵的聲音發出到最大,我不怕的,我一個人這麼久都過來了,我都沒有一刻怕過。
窗外萬家燈火,獨獨沒有一盞在等我。
我將最後一根麵條吸進嘴裡,嚼了嚼艱難地咽下去。
咽下去,直到一顆眼淚悄無聲息砸進了碗裡。
第二天我早早醒來,盯著天邊魚肚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慢吞慢吞從床上爬起來。
刷牙,洗臉,洗澡,吹頭發,敷麵膜所有的一切我都精致地打扮,到了後來我坐在鏡子麵前看著自己素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是溫熱的。
還是真實的。
我看了眼時間,在發了半小時呆以後,我起身換衣服出門,出發去劇組。
張良租給我的房子離劇組近,不稍片刻我便到達了目的地,下去的時候先去了更衣室把戲服換上,然後在群裡喊了一聲,我回來啦。
“哇,是商綰嗎?”
“你今天好早啊,我們還在來的路上。”
“祝賀呀,存哥說你生病住院去了,現在身體怎麼樣啦?”
我頓了頓,隨後在鍵盤上打出幾個字——我現在特彆精神,謝謝大家關心。戲拍到哪裡了?
“快要到大結局了,不過你的戲份還沒拍,今天可以先搞你的了。”
過了一會我收到一條好友申請,點開來一看,發現是黃欽。
居然是黃欽本人?
黃欽他在我們戲裡是主角,扮演那個皇帝,也就是我在劇中要勾引的對象。後來因為事情太多,我和他拍完定妝照就再沒一起合作過,直到現在。
黃欽主動來問我,【事情解決了?】
【嗯。】
【那可以安安心心拍戲了,哈哈。】
【感謝黃大帥哥還來找我聊天,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什麼話呀,都是一個劇組的。最近情緒醞釀得怎麼樣了?】
【肯定比之前好,放心吧!我爭取一條過,不ng!】
【有誌氣啊商綰哈哈。】
黃欽是個很隨和的人,也非常有禮貌,從之前和他拍定妝照的時候就可以感覺出來,我想了想今天的戲份,大概就是先和賀長安來一出對手戲,再緊跟著就是之前沒拍的百花園勾引皇帝細節。
深呼吸一口氣,我收回手機,坐在化妝鏡麵前,一邊背著台詞,一邊等著他們的到來。
半小時後,人開始陸陸續續來齊,黃欽到了場地裡,就搬了一根小板凳過來在我旁邊坐下,故作嚴肅正經的語氣,“來來來,商同學,我們來排演一下。”
我笑了,“遵命!”
季存被陳婼帶進來的時候,導演組還在調設備,我和黃欽都化了妝換好衣服在邊上對細節台詞,黃欽指著劇本跟我說,“這裡,你眼神要那種冷豔,但是勾人,知道嗎?你演的這個角色沒有柔軟的性格,自然也沒有那種柔弱又令人想要憐愛的感覺。所以你的勾引,就是要用力,就是要豔壓眾人那種勾引,使出渾身解數去引起皇帝注意,為了賀長安,什麼苦都吃得下去的那種勾引。”
他的解釋太到位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如何去具體演繹這一段,等我和黃欽聊完心得一抬頭,季存就站在我們不遠處。
人如玉樹,衣袍獵獵。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玉的袍子,高高瘦瘦又氣質冷漠,精致的五官擔得起小說裡描寫的“劍眉星目”四個字。光是站在那裡,不用說一句話,我就仿佛看見了那個名動京城才驚絕豔的長安侯。
賀長安啊賀長安,你到底有真心愛過誰嗎?
你愛的,永遠是那個窮極一生都登不上的皇位。
季存這會兒雙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看著我,“聊得挺認真啊?”
似乎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強忍著內心的心酸,笑著說,“是啊,太久沒回劇組了,總要找人請教重溫一下感覺。”
季存對我這個說法回以冷笑,隨後對我說,“行啊,這會兒,可千萬彆ng了。”
我沒說話,倒是黃欽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導演組準備好了,你和季存先準備。”
“嗯。”
我點點頭,跟在季存身後進場,導演組對著我笑眯眯地喊了早上好,隨後跟我提了幾個要素,這便開始。
喊下開始那個瞬間,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回到了我身體裡,那些我早已背得爛熟的劇情,那些銘記於心的台詞和細節,我看著季存,他卻在我眼裡化作賀長安。
化作那個我深愛著卻永遠愛而不得的男人。
“今日百花園,你可準備好了?”
“報告主子,已經準備好。”
“衣服呢?”
“衣服還未……”
“我命人去訂了一套紅色花釵大袖,你今日穿上,去見皇帝。”
賀長安一個眼神,就有下人端著一個貴重的紅木箱子上前,打開箱子,我看到了一套相當華麗的衣服,以及連帶的一整套秀麗發簪。邊上擺著一對花鈿。
愣住,我緩緩抬頭看賀長安,聽見他說,“穿上這套,皇帝一定會注意到你。”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今日,他無所不用其極地將我梳妝打扮,隻為了讓我去替他勾引皇帝。
鏡頭在我臉上定格了好幾秒,就為了拍攝我見到衣服後的眼神和表情。而後我接過那套袖衫,緩緩跪下,“花影……聽令。”
皇帝設宴百花園,眾臣從之,後宮妃嬪也跟著花枝招展地來了,包括受邀一起來的名門貴婦,或是深閨千金。我在暗處,看見賀長安帶著平陽公主和眾人笑意盈盈地打招呼,我想,賀長安啊,你原來還能笑得如此熱。
賀長安對皇帝說,路過異域順路買下了一位孤身女子,善歌舞,今日帶來一並給皇帝助興,皇帝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自然是笑著答應,這一答應,就到了我出場的時候。
一身紅袍如同天降,伴隨著身影的降落,樹上落下葉子和花瓣來。眉間一朵花鈿,眼尾一抹嫣紅,綺羅纖縷見肌膚,是誰綢緞迷人眼。
我正灼熱又絕望地看著誰?
穿過皇帝,我正看著賀長安。
——“哢!”
“快,放商綰下來!”
我猝然清醒,整個人還吊在威壓上,機器慢悠悠地將我安穩放下,我這才踉蹌兩步站穩。
挽了挽寬大的袖袍,我看見黃欽還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茫然看著我,我上前揮揮手衝他打招呼,“怎麼了?”
“拍得真好……”
黃欽下意識伸手來摸我的衣服,“這衣服太飄逸了吧,你出現那個畫麵搭配它簡直美翻了。質感真舒服。”
“我演得沒有讓你尷尬就好啦。”我笑著說,“你喜歡?我給你訂一套。”
周圍人哈哈大笑。
“黃欽不會有那種女裝的愛好吧!”
“不得了了,這一下可挖出八卦大新聞了。”
遠遠感覺有人目光冰冷看著我,我一僵,轉身對上季存冰冷的眼睛。
瑟縮了一下,我還是繼續讓自己維持著笑意,季存沒說話,隻是盯著我許久,轉身走開。
“他怎麼了?”
“沒事,估計還在入戲。這種情況正常。”黃欽安慰我,“我剛剛也還在入戲呢。”
所有人都一邊休息一邊跑去看導演的機子,導演替我們回放了一遍剛才的情形,大家都誇讚我這一條拍得太好,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這倆月經曆了什麼呀?眼神更有感覺了。”
經曆了什麼?
我無聲地笑,卻一言不發。
畫麵又回放到我從樹上跳下落到百花園中央的慢鏡頭,又迅速切了一秒黃欽被驚豔的表情,導演特彆滿意,“哎呀商綰,你看你現在狀態,比之前好得不是一點半點嘛!我感覺你這部戲拍完就火了!”
黃欽笑眯眯地說,“是呢。”
我摸了摸鼻子,“彆誇我啦,再誇我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大家看完演出都散去繼續忙接下去的任務,唯有季存站在原地,用力攥緊了礦泉水瓶,發出一陣刺耳的瓶子變形聲。
這天的戲一直拍到了晚上,後來收工的時候導演組為了慶祝我現在傷好出院,說什麼也要帶著我們幾個出去吃一頓,我實在拗不過大家,隻能笑著迎合,“那好吧,我來請客吧。”
“彆彆彆,公款!公款吃喝!報銷的!”
導演在那裡笑著,“莫慌!今兒就挑貴的吃!”
一群人開始在那裡嘰嘰喳喳挑吃飯的地點,隻有季存整個團隊都挺沉默的,有人上去問了一下,“存哥,你有什麼意見嗎?”
季存沒說話,隔了好久才說,“隨便。”
隨便這倆字最難伺候了。
外人不知道我和季存之前發生過什麼,還以為是今天慕暖沒來導致季存心情不好,畢竟在她們眼裡,季存和慕暖還是這個劇組的劇組夫妻,黃欽開玩笑說了一句,“是不是今天慕暖小姐姐不在,所以我們存哥興致不大高?”
季存的眼神一下子變了,連著我都有些做賊心虛,黃欽倒是沒看出來,“好了啦,晚上一起去吃一頓日料怎麼樣?”
“讚成!”
化妝師第一個舉手,“哇,我都想好要吃什麼了,我們去吃高級自助吧,不然要是單點的話,我怕把劇組吃窮!”
我笑著說行,幾個人就湊在一起定位置,今天江鈴兒也沒來,我挺擔心的,打了個電話過去問她要不要晚上一起來吃飯,結果江鈴兒在另一端啞著嗓子說,“商綰,我最近來不了了。”
“怎麼回事啊你?”我有些著急,“聲音聽著很虛弱啊。”
江鈴兒喘了口氣,“感冒發燒嚴重呢,不然我這幾天早來看你了。誒,等我病好點兒我就回來拍戲。”
“我的戲份快過去了。”我頓了頓,“皇帝納我入宮,然後我就死了。”
“那就……殺青見吧。”江鈴兒喘著氣笑,“先不說了,你去忙吧,晚上吃日料嗎?多吃點。”
“嗯,你照顧好你自己。”
掛了電話,我抬頭看向朝我走過來的人,黃欽眨眨眼睛,“喊你好閨蜜江鈴兒過來呢?”
“對的。”我晃了晃手機,“不過她身體不舒服,今晚吃大餐可能是輪不到了。”
“遺憾。”黃欽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撇撇嘴,“不過也好,江鈴兒胃口大,要是去吃自助,餐廳的人看見她都得哭。”
跟著周圍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坐車去外麵,我們各自爬上了各自的麵包車,但是等我要上車的時候,我忽然間愣住了。
以前一直是坐著季存的車子回去的,但是如今我被季存炒了,自然……是不能和他同一輛車了。
我被炒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沒有在劇組裡將我和季存放一塊提及,現在他們開開心心上車去了,就剩下我們幾個走得慢的,我站在季存的保姆車旁邊頓了頓,一時之間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猶豫許久還是選擇打車。
季存站在一邊要上車,見我拿出手機來,皺著眉頭過來拉我,“喂,過來——”
“商綰你坐我的車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人直接出聲蓋過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黃欽上前拉了我一把,“反正也離得不遠,載你一程不礙事。”
季存剛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收了回來。
我看了眼黃欽,跳上了他的車。
季存站在麵包車門口,直愣愣地發呆,直到陳婼推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沒事。”季存低頭,迅速且短暫地回複了一句,跟著就上車,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我坐在黃欽的車上,他的司機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你好!”
“你好呀。”我笑眯眯地揮手,司機又說,“黃欽居然帶小姑娘坐保姆車啊,真是難得。”
“劉叔你這話說的,像是我喜歡男人一樣。”
黃欽很擅長開玩笑並且緩解尷尬氣氛,他又問我,“要喝水嗎?”
“不了,留著肚子等下去吃日料。”我道,“你平時都一個人嗎?我看你獨來獨往的,經紀人很少來。”
“我比較省事。”
黃欽也不客套,大喇喇將椅子背放倒,和我並列坐在車子後排,像是躺著躺椅似的,他戴上墨鏡,隨後笑著跟我說,“畢竟我要求比較低,而且性格比較懶散。”
“看出來了,雖然你咖位很大,但是大家對你好像都很和善。”我轉過去看黃欽那張帥臉,“你是打算以後都演電視劇了嗎?”
畢竟我記得黃欽是個歌手出聲,他還有好幾張cd的銷量打破了全球紀錄呢。
“經紀人都說我太省事了,也不炒作,他們有的時候想替我炒作了都,我聽著就頭痛。”黃欽笑得特彆陽光,“不過嘛,我也沒那麼多要求,唱唱歌演演電視劇就挺好了,人生嘛,還是得過且過一點舒服。”
“你這話可一點都不像是爆紅的人能說出來的。”我嘟囔著,“而且還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
“哈哈哈。”黃欽把墨鏡往上挪,戴在了腦門上的發間,衝我看過來,“爆紅這種路線不適合我啦,適合季存。他那張臉那個性格就是爆紅的款。”
“得了吧,全網黑還差不多。季存脾氣差,一半紅一半黑。”我想了想季存那張臭臉,估計也就在年紀輕的粉絲裡麵吃香,但是現在追星的年輕人是最多的,導致季存就這麼蹭的一下火起來了。
“季存家裡應該不缺錢吧,怎麼就來娛樂圈了。”
黃欽在放平了的椅子上轉過身來看我,“我聽人說,你很早就和他認識了?”
“嗯。”我沒有逃避這個話題,而是認認真真地說道,“高中就認識了,那會他在高中就特彆出名,好多星探來挖他,他在我們學校是風雲人物。”
“哦。”黃欽聽得也很仔細,“像他這樣什麼都不缺的人,肯定生出來就帶著傲氣,來娛樂圈得罪人也不奇怪,畢竟不靠娛樂圈混飯吃。”
“是吧。”
我看著窗外,跟在我們後麵的,正好是季存的保姆車。我猛地收回視線,哪怕知道在車裡季存也看不到我在看他,但是我也像是做賊心虛一樣一下子挪開眼神。
“我怎麼總覺得你和季存之間的關係有點神秘?”
黃欽一句話說出來,我立刻像是被人戳中痛處一樣,尷尬地笑了笑,“啊?”
“我說這話沒有冒犯你什麼吧……”黃欽見我表情不大好,馬上就改了話題,“不好意思啊,我就順路說一句,你彆往心裡去。”
我沉默下來,隔了一會才啞著嗓子道,“就那樣吧,反正以後也沒有以後了。演完這出,我可能不會再來娛樂圈了。”
“為什麼?”黃欽從椅子上坐起來,坐直了看著我,“你這個角色很好,播出去以後肯定會一下子爆紅,到時候事業肯定有很大的前進空間……”
“我沒有想過真的要多火。”想到商聞,我無力地笑了笑,“就這樣吧,蠻好。”
半小時後,我們到達地址,下來的時候都是戴著墨鏡,我們和季存是最後到達的,下車的時候黃欽先下去了,隨後轉身衝我伸手拉了我一把,從麵包車裡跳下來的時候,也好也看見隔壁停車位上季存下車。
不知道為什麼,隔著墨鏡,我都能察覺到他冷冷的視線,十分不善。
這整頓飯吃得我渾身不自在,結束買單的時候黃欽也是跟在我身後走出來的,“商綰住哪兒?我送你?”
有人開玩笑說,“皇帝這是對殺手動心了嘛。”
“戲裡戲外打好關係自然不會吃虧。”黃欽回複得也十分巧妙,倒是邊上季存從頭到尾冷著臉,陳婼小聲問他,“存存,我們也回去吧?”
季存理都沒理,站在那裡,眉目陰鬱。看著黃欽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他緩緩皺起了眉毛。
有點兒,不爽。
黃欽領著我往外走,說要順路送我回家,大家也都累了各自散夥,走出去的時候我聽見背後有人喊我,“商綰。”
我一頓,這冷漠的聲音太熟悉了,是季存。
我和黃欽並肩回頭看季存,黃欽替我問道,“怎麼了?”
季存站在那裡,眉眼桀驁,不知道為什麼眼神深得可怕,他盯著我好久,又是冷冷一句,“沒事。”
媽的,相當不爽。
黃欽一臉疑惑,我卻在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握緊了拳頭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季存又喊我,“商綰。”
我繼續停住。
季存說,“看……名偵探柯南嗎?”
那一瞬間,我的心臟迅速回血,可是很快卻又偃旗息鼓,我肩膀隱隱顫著,努力扯開笑臉來回複說,“啊,周末嗎?周末我得對戲,還要收拾屋子,可能沒空,要不下次?”
黃欽在一邊給我台階下,“這麼認真?要不要我們幫忙來給你收拾屋子?”
你他媽上來瞎湊什麼熱鬨!但是季存把這話忍住了。
“所以,還是不了吧。”我衝著季存擺擺手,“再見,早點休息。”
我和黃欽走了,季存還站在原地。
陳婼有些捉摸不透季存的想法,嘗試著喊他,“你沒事吧?”
季存看著外麵一片漆黑的夜色,頭一次被女人拒絕和丟下了,偏偏還要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跟著邁開步子走。
切。
我上了黃欽的車子,車子發動的時候他往回看了一眼,下意識嘀咕了一句,“怎麼覺得季存不大高興呢?”
我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就說道,“他這人脾氣就這樣古怪,一會會就不高興了,過陣子又自己想開了。”
黃欽看我一眼,“你挺了解他的。”
我內心劇烈動蕩,偏偏明麵上還要擺出一副笑臉來,“畢竟一起工作這麼久了,總歸能夠摸清楚一點他的脾氣。”
黃欽不疑有他,收回視線,繼續放下椅子背,像是休息一樣躺在上麵,“話說你家的地段挺好啊,正好外麵是高架,來劇組多方便。”
“我是租的房子。”我隨口回了一句,“找朋友便宜租給我的。”
“你朋友挺厲害的,能在這個地段有房子,估計不便宜。”黃欽將墨鏡往上抬了抬,墨鏡後麵一雙好看的眼睛盯住我,“話說你周末要收拾家裡的事情是真的嗎?要不要我們來幫忙?”
“彆了吧。”我尷尬地回絕,“你們還要拍戲呢,何況你這樣的大牌來給我搬家,太不像話了吧。”
黃欽在邊上笑,捂著肚子笑,傳出來聲音都是帶著笑氣的,“你不會一直都在故意拉遠跟我的距離吧?”
“實話實說,的確是的。”我承認了。
“沒必要這麼緊張啊。我看著像是那種耍大牌又脾氣差的人嗎?”
在我印象裡能夠和這樣的形容對號入座的隻有季存。
於是我搖搖頭,“不是。但是畢竟你名氣大,我還是得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比較好。萬一要是被人捕風捉影什麼的,那你的粉絲可能會分分鐘手撕我。”
“哈哈哈。”黃欽在邊上繼續笑,“你把我吹得太過了啊,我都有點得意了。”
黃欽的咖位的確很大,他的國民度很高,又會唱歌又會演戲,加上為人低調溫柔,在娛樂圈幾乎零黑料,出道到現在連和女性的八卦緋聞都沒有。這樣一個潔身自好又條件優越的人,我自然要小心,自己名聲臭了沒關係,要是連帶著拉著黃欽一起下水,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話說我記得。”頓了頓,我說道,“你說過,我長得像一個人。”
黃欽的表情像是有瞬間的僵硬,可是很快就被他蓋了過去,他裝作沒事一樣衝我說道,“是啊,有點像。眉眼裡有點像,但是我覺得可能隻是偶然吧。”
“那個人……”我有些吞吞吐吐,大概是因為不知道接下去的話該不該說,“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豈料黃欽停頓了幾秒後,坦白回答我,“說重要吧,其實算不上。但是……一直很朦朧存在在我腦海裡。這幾年,一直都是。”
好曖昧的說法。
我有些亂了分寸,那如果真是這樣,其實我的處境也很尷尬,隻能道,“那看來……是我讓你想起了誰吧?”
“沒錯。”黃欽意味深長看著我,“真好啊,還能再遇見。”
他一直都很照顧我,從拍定妝照那會開始我就能感覺到了,可是我也不懂,就憑我這張和某個人相似的臉,他就能這麼照顧我嗎?
說實話,這樣的照顧,令我內心惶恐。
“不過你不用有什麼壓力。”黃欽像是能夠看穿我的想法一樣,“我至少不是個壞人。對吧?”
最後反問我的時候,他調皮地衝我眨眨眼睛,“你還不放心我嗎?”
“是我太小氣了。”我自嘲地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你事業剛起步,其實提防著一點沒壞處。這說明你其實很聰明。”黃欽很大度地給我鋪了台階下,我發現他其實情商特彆高,很懂在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跟他相處一點壓力都沒有。
大概也是因為情商高,所以他能火這麼久吧。
很快黃欽送我到家,看到小區走廊裡昏暗漆黑的一片,他跳下車親自送我到小區門口,我有些受寵若驚,“不用這麼客氣……”
“這話是我說給你吧。”黃欽咧嘴笑了,“不用這麼客氣,畢竟送你到家才顯得比較紳士嘛。”
我沒再拒絕,黃欽走在我身後,步伐平穩有力,一路直到我所在的公寓樓下,他道,“好了,這下我放心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剛說完這話,整個人一愣。
因為有人從那裡走出來,帶著一道細長的影子,直直地,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
我的呼吸在瞬間加速。
從漆黑的陰影裡走出的男人,有著一張曾經在我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麵孔。
我失聲,“鐘讓……”
鐘讓站在那裡,看樣子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著吳默,他先是眉眼冷漠看了我數秒,隨後立刻帶著攻擊性地看向我身後的黃欽。
黃欽察覺到了情況不對,上前一步拉住我,“怎麼了?”
我說不出話來,隻能憑著本能搖搖頭,狠狠深呼吸一口氣,才讓自己有勇氣把話說出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鐘讓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就如同冰冷又望不到邊際的大海,“這個男人是誰?”
我一怔,身後黃欽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不要怕,我回頭衝他道,“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沒事。”黃欽跟我一起抬頭看向鐘讓,順帶還問我一句,“你男朋友?”
鐘讓的表情猛地一變,頃刻間有些猙獰,又迅速恢複原樣,他冷笑,“商綰,新勾搭的男人?”
“嘴巴放乾淨點。”我猛地攥緊了手指,“這是我的朋友,你說話注意點素質。”
“朋友?”鐘讓怒極反笑,“大半夜送你到家門口的,是朋友?”
“大半夜連家門口都不送到。”黃欽替我嗆聲,“算哪門子狗屁朋友?”
我來不及說話,黃欽就把我拉到了身後,直接對著鐘讓,“讓開,商綰要回家。”
“我要是不讓呢?”鐘讓眯眼笑得極狠,“我來找商綰的,沒有找你,關你什麼事?該滾的是你!”
“商綰可沒說要見你。”黃欽兩手一攤,“我覺得是你自己主動找上門來想見商綰,就彆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像是和她約好了一樣。”
鐘讓仿佛強忍到了極點一樣,黃欽的話似乎戳到了他的痛處,“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事。”黃欽沒有讓步,“那麼商綰回家也不關你的事,擋道乾什麼?”
“你和商綰什麼關係啊就他媽竄出來,生怕彆人看不出來你對商綰有利可圖吧!”
鐘讓指著黃欽口不擇言,“滾,彆逼著我連你一塊對付!”
黃欽被有利可圖這四個字說得一陣恍惚,而後他咬著牙,像是和鐘讓杠上了一樣,我趕緊去拉他,“彆吵架,沒必要……”
鐘讓看向我,“商綰,你不用解釋一下這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邊?”
“解釋,向誰?向你嗎?”我猝然抬頭去看鐘讓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諷刺地笑著,“你又不是我的誰,我何必向你解釋?何況我和黃欽清清白白,你自己喜歡潑臟水罷了,我何必費力氣跟你解釋?”
鐘讓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被我一說,他攥得更緊了,“我今天來找你有事。”
“有事?有事就說。”我想笑,“上來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是怎麼回事?你快點,我時間寶貴。”
“商綰!”
鐘讓終是沒忍住,重重大喊一聲我的名字,“你非得這樣嗎?商綰,我今天過來是因為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我重複了一遍鐘讓的話,“你還指望我對你有什麼好臉色?歡天喜地等著你來補償我嗎?鐘讓,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對我做了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寬恕你!”
我放不過鐘讓,更放不過自己。
都是我,都是我的軟弱,都是我的固執,都是我自己犯賤自己傻才落到這個地步,我最不放過的人就是自己,恨自己當初喜歡他,淪落到如今這個田地!
黃欽像是被這樣的發展給嚇到了,“你們……”
“閉嘴!”鐘讓的聲音忽然間急速起來,在我說出不可饒恕之後,他緩緩朝我走近,可他走近了,我便後退。鐘讓想來拉我的手,連著聲音都放軟了,“商綰……你能當做那些不存在嗎?我給你錢,要多少有多少,比季存他們家給你的還要多。我根本沒想過……會變成這樣……”
“是啊,誰能想到呢?”
我喃喃著,如同被人用利劍刺穿了身軀,五臟六腑都在訴說著焦灼的痛,我攥緊了手指,似乎這樣可以憑空多出一些力氣,“可是鐘讓……錢能買得回一切嗎?你真的覺得那些事情,給了錢就可以當做不存在嗎!人生,真的可以說重來就重來嗎!”
到後來我幾乎是用歇斯底裡的聲音喊著,“你從來都不懂!你憑著自己喜好毀掉我一切,現在又要對我說從頭來過,你根本不懂——”
最後十分我已經說不出話了,隻剩下眼淚徒勞無功地掉下來,我卻連擦掉它們的力氣都沒有,黃欽扶著我,我才不至於倒下去。
我看著鐘讓,眉眼朦朧中,我看到鐘讓痛苦地皺起眉頭,他也會痛苦嗎?鐘讓——你能有我一半痛嗎?
倉皇大笑,我說,“真要給我錢,直接打給商聞就好了。那個賬戶你明明也知道吧?我不要錢,鐘讓,我也不要你。”
黃欽扶著我往前走,我說,“想回家。”
黃欽抱我一把,“那我送你上去。”
我模糊的視線裡快要看不清任何東西了。包括那個深愛過的鐘讓。
他親手殺掉了我愛他的全部。
“商綰,一定要這樣嗎?”鐘讓的聲音已然沙啞,近乎徒勞地喊著我。
充耳不聞。我維持著我最後的冷靜,讓我不至於搖搖欲墜。
“你不是缺錢嗎,我給你錢,要多少給多少——!商綰!我能給你……”
我聽見鐘讓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靈魂深處的顫抖和哽咽,“商綰,如果我認錯,我們能不能……”
我沒說話,直到黃欽扶著我進電梯,電梯的門在背後徹底關上那一瞬間,我彎下腰來,乾嘔著哭得像個小孩。
黃欽陪我在客廳裡哭了很久,等我終於哭累了,兩手一撒直接癱軟在沙發上,一邊用餐巾紙擦鼻子,一邊用悶悶的聲音對黃欽說,“不好意思,被你發現了我的秘密……”
“你是不是還要殺我滅口啊?”黃欽樂了,“剛那個人我一直覺得眼熟,現在想起來了。是不是鐘家大少?”
我點頭承認。
“這個瓜有點大……”黃欽直愣愣看著天花板數秒,又對我說,“那就有點不得了了,你和鐘讓之前是情侶嗎?”
我擦完鼻涕,將餐巾紙丟入垃圾桶,“不是。我倒追他,從高中到現在。後來追不到,不追了。”
“他就來追你了。”
黃欽順著我的話替我接了下去,“哈哈,有意思。你現在還打算接受鐘讓嗎?”
“不接受了。”
一輩子都不會接受了。
我看向黃欽,“他做了我絕對不會寬恕的事情。如果寬恕他,我等於在害我自己。所以我明白,絕不原諒,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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