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三日,謝相才已是學完十三路拳之六七,走樁的功夫越發爐火純青,輕功因而精進了不止一星半點,現如今不用催動原生之力,便是能夠極為輕易地點牆躍上數十丈高的樓閣。
一日清晨,謝相才如往常一樣站在木樁上屏息運氣,待到日上中天,院門卻是被人推開,他緩緩睜眼,隻見於普麵露難色地走上前來。
謝相才躍下木樁,擦了擦汗水走到於普身前,好奇地問道,“於普師父,為何愁眉苦臉?”
於普看了看謝相才,歎息道,“劉家三小姐……想見你一麵。”
謝相才一愣,指了指自己,“見我?”
於普重重點頭,“這些日子不知為何,她的病情又是嚴重了一些,已經臥床兩天了,從昨日黃昏到現在已是滴水未進。劉府的下人傳話過來,說三小姐想要見你一麵。”
謝相才眉頭緊鎖,片刻之後輕輕點頭。
人命關天,由不得他拒絕。
少年心中怎會不清楚三小姐的用意,但是晚香年方十八,正處於最美麗的年紀,他實在不忍心這樣的姑娘因為自己的一句拒絕而有什麼三長兩短。
於是謝相才趕忙回到房中,擦拭汗水稍作洗漱,換上洗滌乾淨的黑色紋繡長袍,以腰帶束身,將許久不碰的風雲長劍懸掛腰間,與於普並肩點地而出。
安康寺位處三環,正居安慶城中,是以佛法作為安慶城護城大陣的重要一環,此乃國師布局的針眼之一。
劉家以商賈起家,雖家財萬貫,但名份上始終入不了上流,所以宅院隻能買在三環邊緣處,與四環接壤的一個角落。
謝相才兩人穿越大小街道,最終來到一處裝飾極為精美的府邸之前。
府邸光是大門兩側,便有立著兩頭雕刻得巧奪天工的石獅子,神色不同,其一銜子,其一掌球,皆威風凜凜,意在喝退想要進此大門的牛鬼蛇神。
門外兩名看門的仆人,看向謝相才兩人,手中長棍一橫,攔住他們的去路,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聲色俱厲道,“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於普見狀,攔住謝相才,獨自走上前去,以單手行禮,“在下安康寺戒律師父普度,奉三小姐的話帶寺裡的小謝師父探望她。”
仆人將於普打量了一番,見對方的穿著以及麵容,估計是覺得稍顯眼熟,於是在思量片刻之後,就將兩人放了進去。
劉府氣勢恢宏氣派,進門便有小橋流水假山嶙峋,亭台錯落有致,廊道貫穿東西南北,渾然天成。
謝家當初在豐雪村算得上是大戶,但是如今一見,謝相才方才得知什麼才叫真正的貴族豪門。
不過少年並未過多感歎,人各有誌,他摸向腰間劍,看向頭頂天,微微一笑,從容跟上於普的步伐。
二
一處房門外,謝相才與於普默默站立,短短幾息時間,少年與和尚已是滿頭大汗。
謝相才疑惑道,“為什麼這裡那麼熱?”
於普沉吟片刻,接著環視四周,見房門外的四處陣法,恍然道,“是玄陽陣,這是一種道門的極熱陣法。”
謝相才仍是疑惑,“極熱?用這陣法……”
話還未完全出口,少年猛然抬頭,恍然之間麵色大變。
於普深吸一口氣,領著謝相才推門而入。
房門推開,熱浪襲來。
謝相才隻感覺如火炙麵龐,身形在如此熱浪的席卷之下都是有些不穩。
於普不動如鐘,隻不過此時汗如雨下。
謝相才緊隨其後,走上前去,來到空無一人的窗前,床上女子麵容慘白消瘦,毫無血色。
少年望著渾身裹著厚重棉被的劉晚香,心頓時涼了半截。
劉晚香聽到床邊動靜,吃力地睜開雙眼,雙眼近乎暗淡無光。
她用儘全身力氣偏頭,看向床邊默默站立的少年,嘴角微微抽搐,可惜最後隻擺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謝相才見狀蹲下身子,雙膝跪於床邊,輕聲道,“晚香姑娘,你還好嗎?”
一旁於普於心不忍,背對兩人。
劉晚香看著渾身濕透的少年,撐著床勉強坐直身子,謝相才抬手,猶豫攙扶與否,思緒落下劉晚香已是依靠著床鋪坐起了身子。
她雙眼宛若回春,似有千言萬語地看向眼前少年,抬起手來在對方猝不及防之間摸了摸他的臉頰,刹那之後又如觸電一般抽回。
劉晚香笑容竟是十分燦爛,看向謝相才的雙眼滿含笑意,聲音極低道,“小師父……我喜歡叫你這個名字……小師父,我可能等不到開春了呢……”
謝相才身形如遭重擊,他用力握住劉晚香的雙手,“晚香姑娘,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四手相觸,謝相才隻感覺渾身冰冷徹骨,血液都近乎因此凝固。
不遠處於普默念佛經,此方天地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