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怎麼稱呼?”程三五抱拳問道。
“彭寧。”
“商隊現在就剩你一個,是打算去屈支城報官麼?”程三五好意提醒:“不過眼下各位長官怕是忙於軍務,商隊被劫這種事,估計不會多加理會。”
還有句話程三五並未明言,那就是此地偏離了官道大路,這裡官軍罕至,未設燧堡,就算商隊遭遇賊寇劫掠,往往也無處申訴。
彭寧略作思索,叉手回禮道:“多謝閣下及時來援,我要先清點貨物、處理屍首,還勞煩閣下在外稍後片刻,防備賊寇來犯。”
程三五撇了撇嘴,知曉對方不肯明言,反正自己也不喜歡打聽秘密,於是轉身離開,來到外麵歇息。
吹一聲口哨,那匹棗紅大馬邁著輕盈步伐,從彆處溜達而至,它極通人性,遇到程三五便打了個噴鼻,似乎在問事情辦得如何。
“不太妙。”程三五給馬兒順了順鬃毛:“這支商隊幾乎死光了,就剩一個護衛,來劫殺的馬賊一個個悍不畏死,不像是衝著普通財物來的。”
程三五說這話時,不經意間回憶起過去,他早些年在中原犯了事,無處容身,隻好一路逃亡來到西域,至今快有十個年頭了。
尋常逃人,要麼淪為流民、落草為寇,要麼投身高門,充當佃戶賓客。好在程三五尚有一身武藝,西域風俗情形又與中原不同,此地商旅抱團結社,樂於招攬程三五這類江湖遊俠、失籍逃人。
明麵上,程三五這類人就是給寶昌社護送商隊,暗地裡則免不了要跟其他商社同行交手,有時候也要替貴人老爺們乾些臟活。
畢竟要在西域往返一趟也不容易,商隊人馬指不定就在大漠之中迷失方向、送了性命。
“白馬社,以前沒怎麼聽說過,像是新來的。”程三五自言自語道:“看那彭寧的劍法,又快又密,應該是出自藍田繪雲樓……”
程三五沉吟不語,繪雲樓可不是什麼等閒門派,最早是大夏開國初年一位閒散王爺鑽研丹青的莊園彆業。隻不過這位閒散王爺本人也是精通武藝,在書畫筆墨之中寄寓了上乘劍法,久而久之便自成一派。
而能夠拜入繪雲樓、修習丹青劍藝者,若非高門子弟,便是帝京勳貴,這樣的人會來西域冒風塵、吃沙子麼?
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程三五也懶得費腦筋,於是尋了個陰涼處歇息起來。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見彭寧帶著十幾頭駱駝從土丘峽道中走出。
“我事先聲明啊,雖然寶昌社派我前來接應,但現在就隻有你我二人,路上要是在碰上什麼意外,丟了駱駝和財貨,你可彆糾纏不清。”程三五主動說道。
彭寧沒有辯駁:“我知道規矩。”
“那就出發吧,抵達屈支城就安全了。”程三五翻身上馬。
“我們不去屈支城。”
程三五眉頭皺起:“我接到的委托就是前來接應你們去往屈支城,而且這裡往東,隻有屈支城附近才算平安地界。”
“我可以額外付錢給你。”彭寧說著就伸手入懷。
“這不是錢的事。”程三五解釋說:“你一個人,帶著這麼多財貨,指定會被彆人盯上。等去到屈支城,我再幫你聯絡幾個可靠幫手,一起往東走也不遲。”
“不行,人多反而會被盯上,也不能走大路。”彭寧甩手扔出一個錢袋。
程三五抬掌接住,察覺分量不輕,打開一看,裡麵儘是白花花的銀幣,帶有獅頭人身的紋飾,原產自波斯國,在西域這一帶被許多商社認可。
“我說了,這不光是錢的事。”程三五佩服彭寧的出手闊綽:“不走大路,且不說其中凶險,你這通關文牒上如果沒有屈支城的往返大印,再往東走,經過關城,隨時會被扣下。”
彭寧又取出一麵勘合符牌:“我這裡有西域四鎮三關的直通關牒,不用擔心。”
程三五一下子沒話說了,直通關牒他過去隻有耳聞,未曾親眼得見,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一般商社所能擁有。
再想到彭寧那一手丹青劍藝,保不齊他真是給什麼皇親國戚辦事,所以才能弄到直通關牒。
“好吧。”程三五收下錢袋,沒再拒絕,然後開始盤算路程:“如果不去屈支城,那就要走瀚海北徑,可是這條路很不好走。”
“賊寇很多?”彭寧問道。
這話立刻暴露出彭寧對西域情況知之甚少,瀚海大漠曆來被視為絕域,數十年前就發生過朝廷兵馬為了追擊敵軍,結果一同迷失在瀚海大漠中,雙方萬人能夠逃出者不足百數。
程三五沒有點破,隻是說:“賊寇倒是不多,可是有不少妖魔潛伏大漠,它們聞到駱駝的氣味,指不定會撲出來,此外還有風暴流沙肆虐,你要做好駝隊財貨丟失的準備。”
彭寧重重點頭:“可以,就走這條路。”
對方如此直爽地答應,令程三五不得不懷疑,彭寧根本就不在乎這十幾頭駱駝和它們背負的財貨,他此行向東,必然有更加緊要的原因。
“不過……恕我多問一句。”程三五還是沒忍住:“你我初次相見,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跟馬賊是一夥的?”
彭寧雙眼緊盯著程三五,語氣凝重:“憑你方才斬殺馬賊的武藝,想要殺人奪財,不過順便為之,但你沒有動手。”
程三五聞言仰天發笑:“好!就衝你這句話,我保你平安度過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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