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異方妙法
時值午夜,一隊兵士手提火把巡邏走過之後,裡坊之間的道路複歸空蕩,偶爾有幾聲狗吠自遠處傳來。
程三五背靠牆角,往外探頭掃視一眼,確認附近並無他人,然後箭步衝過長街,縱身騰躍,輕而易舉跳過坊牆,來到拜火祠後院之外。
坐在陰影處的蘇望廷扭過頭來,抬手示意噤聲。
“落地動靜這麼大,你這輕功不行啊。”蘇望廷低聲埋怨。
“我又不是上房揭瓦的飛賊,能跳高蹦遠就行了。”程三五盯著不遠處的穆悉德小屋,同樣壓低聲音問道:“你還不打算進去嗎?”
蘇望廷搖搖頭:“我把星髓交給穆悉德,本意就是相信他。要是匆忙討回,反而橫生枝節。如果沒有人來盜取,我們也用不著多管……阿芙姑娘呢?”
“她說呆在拜火祠附近不自在,就替我們在外麵守著,如果有人出逃才動手攔阻。”程三五說。
蘇望廷言道:“夜叉畏光懼火,世上各家教門也不乏克製妖魔的手段,她不進來也算尋常。話說,你好像對這位阿芙姑娘有所改觀?”
“再怎麼說,她起碼出手救過我。”程三五乾脆直接:“千言萬語都比不過性命之交,哪怕她是妖魔。”
蘇望廷淡淡一笑,程三五的性情說得好聽叫“任俠重諾”,說得難聽便是“粗率無智”。他做事衝動,任性而為,一旦認定要做之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樣的性情太容易受人利用,蘇望廷麵上雖然對阿芙表示信任,實則一直暗中防備這名女子,幾次試探她來曆與用意。
可程三五不同,隻要是合他性情、相處得來,其餘瑣碎便能拋諸腦後。
蘇望廷猜測,阿芙應該也是奉朝中貴人之命前來西域查探,至於她背後究竟是何人,蘇望廷此刻也不敢妄下結論。
兩人在拜火祠旁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眼看已到四更初,正是天色最為黑暗、普通人熟睡最深之時。
當兩人心生退意,程三五眉頭一動,似有察覺,默不作聲,抬手給蘇望廷指示方向。
由於祆坊之中幾乎家家供火,夜晚相較屈支城其他地方更多光亮,因此能夠憑肉眼看見一道模糊身影,悄無聲息從天而降,落到穆悉德小屋門前。
不是輕功高手的縱躍騰挪,而是活生生從天而降。那道模糊身影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連衣袂擺動的動靜也無。
程三五運足目力注視,發現那道身影就像籠罩在薄霧之中,無論如何沒法看透。
但還是能隱約看見那道身影似乎手持長杖,朝著小屋輕輕一點,門扇自開,隨即進入內中。
程三五看向蘇望廷,對方點頭示意,他當即朝著小屋衝去,同時拔刀而出。
進屋瞬間,程三五剛好看到那道模糊身影拿走穆悉德手中黑玉匣,他毫不猶豫,上前便是揮刀猛劈。
程三五攻勢迅猛,可那道身影似乎早有預料,飄然閃避。橫刀收勢不及,直接將穆悉德那低垂頭顱輕鬆砍下。
即便是久曆廝殺的程三五,此時也是心頭大驚,他看著穆悉德腦袋在羊毛氈毯上滾動,頭頸切口處卻沒有鮮血噴出,隻見棉絮狀的發黃腐肉,仿佛穆悉德早已是一具屍體。
此時蘇望廷也衝入屋中,同樣看見穆悉德身首異處,大驚失色。
“嗬嗬嗬,這可不是我乾的。”模糊身影發出幸災樂禍般的笑聲。
“中計!”蘇望廷頓生悔恨之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在對方預料之中。
可程三五才不管這些,他提刀進步,直擊模糊身影,隻聞鏗然脆響,被那長杖所阻。
程三五運勁一抖,蕩開長杖,橫刀轉劈為刺,直接擊中模糊身影,卻像刺中堅硬鐵石,刀鋒無法紮入身體。
“隻有這點本事?”模糊身影冷笑一聲,長杖頂端一團火光湧現,直襲而出。
程三五偏頭閃避,那火光不似凡火,而是筆直如線,直接在地上氈毯燒出一道焦痕。
蘇望廷見狀,不再遲疑,鐵掌怒推,內勁鼓催,小屋之中惡風驟起,悍然壓向未明之敵。
這一招果真見效,那模糊身形微微一頓,籠罩在身的迷離薄霧稍見散亂,顯露出一名白衣白冠的長須老人。
程三五把握瞬間機會,橫刀亂舞,刀鋒如潮,斬向長須老人暴露各處。
可對方除了身形微微搖擺,仍然不見傷損。而且跟對上吳茂才不同,橫刀砍中時沒有那種勁力消融的落空感,而是結結實實砍中了,但就是砍不動,仿佛那長須老人穿了一身堅不可摧的無形鎧甲。
“媽的,這家夥套了個烏龜殼!”程三五後撤數步,與蘇望廷並肩而立。
“怎麼?不繼續進攻?”這長須老人一擺手,遮掩身形的朦朧薄霧消散不見,顯露出挺拔身姿。
蘇望廷留心觀察,發現這長須老人的白冠白袍,與祆教祭司一致,隻是袖口衣擺處織繡金絲火紋,華麗貴氣,而且衣袍材質應是上等綢緞,光是這一身便要價不菲。
除此以外,老人腰間蹀躞帶鑲嵌了紅白藍黃四色寶石,晶瑩剔透、光輝隱現。而他手中拿著將近一人高的黃銅長杖,頂端鷹翅裝飾,托舉一個小盆,形製與祆教供奉聖火的火盆頗為相似。
“你是祆教之人?”蘇望廷戒備之餘發問道。
“算是吧。”長須老人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這個回答讓蘇望廷內心疑竇更甚,但他不忘與程三五保持默契,二人緩步來到長須老人兩側,成包夾之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來的廢話?”程三五仔細尋找著老人身上破綻。
“你就是程三五?”長須老人轉頭直視過來,目光銳利:“好一身強悍筋骨,可你的武學功夫卻不大能與之相提並論,當真稀奇。”
“老子天生神力,你管得著麼?”程三五內心罕見地生出緊張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