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焚燒著木質的龍涎香,香氣悠遠低調。精雕細琢的鑲玉雕花撥步床邊懸著金紗羅幔帳,帳上遍繡金龍圖案。
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四周用錦緞圍繞,錦被繡衾,簾鉤上還掛著一枚玉佩,是為平安祈福之用。
賀珵驍靠在床頭的軟墊上,眉眼低垂,靜靜看著坐在一旁的溫蕎。
溫蕎此時心急火燎,吩咐著宮女太監拿來清水和紗布,再去準備好熱水給賀珵驍清洗。
她黛眉皺起,又站了起來,眼神焦躁地向外看,“太醫怎麼還沒到?你們快去催一催。”
一個小宮女應聲,連忙跑了出去。
溫蕎焦急的樣子看得小德子一陣驚奇。
往日裡看,都以為是陛下一頭熱地對溫小姐好,不見溫小姐有什麼回應。
現下看她這比誰都著急上火的樣子,倒不像是對陛下無情的。
這樣想著,小德子目光一轉,看到賀珵驍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目光嫌棄。
他渾身一顫,瞬間了然,壓下心頭藏著一絲調侃和笑意。
陛下這是看溫小姐著急,心疼了。要他說,陛下還是不懂女人心,尤其是溫小姐這樣溫婉的女人。此時陛下趁病裝一裝可憐,最能增進和溫小姐之間的感情。
小德子這樣想著,麵上卻不敢耽擱分毫,連忙小步走上前寬慰溫蕎,虛扶著人坐在龍床邊的椅子上。
賀珵驍伸手想要握住溫蕎的放在一側的玉白小手,卻率先被女人按住想要動作的大手。
水潤的眼眸瞪著,語氣帶著斥責,“陛下都傷成這樣,就莫要再亂動了。”
妍麗的小臉上帶著微紅的慍色,鼻頭微皺,嫣紅的唇瓣抿起,原本整齊的發髻在這一路奔波中也有些淩亂,碎發落在白皙的臉頰兩側,勾起彎曲的弧度,像隻炸毛的小貓。
難得看到她這麼明顯生氣的模樣,賀珵驍忍不住輕笑,伸手想幫她理一下淩亂的發絲。
溫蕎一看,自己在這裡擔驚受怕,賀珵驍居然還有心情想要碰她的頭發。溫蕎瞬間氣得牙癢癢,小心收著力度拍掉他的手。
“你還笑!彆碰我!”
話一出口,溫蕎才發現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像是藏在心底的委屈心疼,又像是在氣悶難過。
一時間,她竟分不清麵前人的神情,隻覺得眼前一陣模糊,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溫蕎一個勁兒流著眼淚,嘴裡哽咽著,哭得抽抽嗒嗒。
賀珵驍從她開始哽咽時就慌了神,一顆心被那微小的嗚咽聲狠狠揪起,整個心神隨著那晶瑩的淚珠滑落而不停地撕扯拉伸。
他不顧傷口處因動作撕扯而流血,抿唇沉默地伸手擦拭著女人臉上的淚珠,拇指上的薄繭蹭過柔軟的皮肉,觸碰那微涼的淚珠。
手指尖水潤的觸感觸動著賀珵驍的心弦,像是細密的針一點點紮入他的指尖,帶起十指連心的酸澀痛楚。
“蕎蕎”低沉的聲音帶著沙啞,“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溫蕎抽抽嗒嗒地睜著淚眼看他,男人矜貴高傲的眉眼低垂,薄唇微抿,眼尾垂著微彎的弧度,不像往日那般囂張地高挑。
溫蕎伸手擦拭掉眼淚,因哭泣而帶著嬌軟的聲音嘴硬道:“還不是是因為你氣我,我才哭的!”
“是我的錯,蕎蕎乖,彆哭了。”賀珵驍斂著涼薄的眼瞼,眸中帶著幽深的暗芒。
搓磨著擦拭過淚水的指尖,賀珵驍思緒萬千。
他不知道此刻是該因溫蕎心疼的眼淚而欣喜,還是因溫蕎悲傷的淚水而難過,兩種情緒充斥在體內,衝撞拉扯著。
等他被太醫包紮好傷口時,賀珵驍方才遲緩地體悟出一絲微妙。
賀珵驍清楚地知曉他此刻的不理智,好像有些東西早已衝破束縛,在他還未察覺之際,已長成參天大樹,交纏的根係深紮在心田,緊密纏繞。
他扯了扯嘴角,眼前皆是溫蕎方才傷心落淚的模樣。分明是西子傷懷的場景,此刻卻被他品出些幽遠的欣喜,從心底沁出甜來。
……………………
溫蕎坐在內殿外等候著,賀珵驍傷的是肩頭,需要脫衣包紮,她便讓宮女扶著她出來等著。
此時殿外已是天光微亮,溫蕎恍然般看向窗外,原來已經過了一晚上了。
她囑咐著宮女將四麵福扇關好,靠在桌上撐著腦袋假寐。地下鋪著龜背如意花樣的絨毯,桌上的紫金香爐做成精致的小獸模樣,爐裡燃著香。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又有熟悉的龍涎香縈繞鼻尖,溫蕎不多時便歪著腦袋,趴在桌上睡著了。
賀珵驍穿好朝服走出來,明黃色的長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那洶湧的金色波濤栩栩如生。俊美的臉龐輝映著殿外灑進來的晨曦,帶著天神般的威儀和與生俱來的矜貴,整個人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氣勢。
看到趴在桌上熟睡的溫蕎,賀珵驍目光一頓。那金絲楠木高幾上擺著隻青白釉梅瓶,斜插了幾支桃花枝。
那桃花還是前幾日溫蕎折來插上的,粉白的花苞微微綻放,帶著含嬌帶怯的少女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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