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酉鬆從軍營回來之後,也經過了陳家,向祝氏拿了些銀錢,一句話沒留。
可儘管如此,祝氏也能猜出丈夫是去做什麼的。
若說心中毫無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丈夫對那個生而喪母的外甥女格外疼惜,可憐的孩子總是能讓人心生憐憫,她又不是草木石頭,自然也是一樣的。
但她可以同情、也可以幫襯,卻無法那麼心胸寬大地為其付出一切。
之前那樁婚事,她心裡便有些膈應。
阿黎需要找個好人家,她女兒,也是一樣的!
陳家,是軍戶啊!
像他們這種人家,大多是軍戶之間相互嫁娶,男子想娶民戶女子幾乎不可能,誰也不會願意讓自家女兒跳進這世代受束縛的火坑!
女子倒是有機會嫁出去,但難免也要多籌備些嫁妝!
所以當她聽說丈夫將那來之不易的機會拱手讓人,絲毫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時,那種憤怒幾乎掩蓋了所有理智。
但那一次,丈夫說,是最後一回了。
她也知道阿黎可憐,縱使心有不甘,仍是沒鬨。
如今那婚事出了問題,她也格外驚訝,但那事情畢竟是意外,隻能說阿黎命數不好,實在可憐。
可這回,丈夫又要幫她了。
家裡的銀子,一共隻有十三兩,全都拿走了,甚至還在外頭借了幾兩銀子……
她一雙兒女是龍鳳胎,如今年紀已經到十八了。
兒子身子骨不好,將來一旦上戰場,存活的可能很低,所以哪怕是同為軍戶家的那些姑娘,也瞧不上她兒子,怕早早守寡。
而她的女兒……
她正為女兒相看,看中的人家條件不好,但卻是民戶,要求陳家陪嫁不能少於十兩!
可如今,這錢全部被拿走,她怎麼還能鎮定的了!
因此,當陳酉鬆一回來,看到的便是祝氏紅腫的眼睛,她崩潰且憤怒:“你拿著那些錢,又要去補什麼窟窿!?你上次回來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女兒已經大了,實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滿口答應要替她攢錢嫁人,就是這麼攢的?!”
陳酉鬆麵露尷尬。
一雙兒女此刻也都連忙站出來。
“娘您彆急啊!”陳纓連忙寬慰,“表妹那兒出了大事,如果爹不管她,她肯定要被黎家逼死了,您彆因這事兒和爹吵架……”
“憑什麼!到底要管多少次!她又不是我的孩子!”祝氏崩潰了,“你這個死心眼的白眼狼,我這都是為了誰?!你爹做得還不夠多嗎?年年補貼,得空便去關照她,我從前可攔過?!如今她是要將你的嫁妝也扔出去!沒了那銀子,你隻能挑個軍戶嫁了,你的兒女,子子孫孫,都要去送死!你是不是傻?!”
陳纓臉色也白了幾分。
她也知道……
她爹其實不是長子,祖父死後,大伯去了戰場,還沒成親,人就沒了,然後便輪到了她爹,這些年娘日日擔心,生怕哪一天傳來爹的噩耗。
他們一家子,從來沒有真正安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