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
家屬樓。
冬國泰換好了一身中山裝,胸口彆了一支鋼筆,在鏡前整理好儀容。
推開兒子房間的門。
薄薄的光照進去,能看到屋內床上睡得正香的少年。
他臉軟軟地靠在枕頭上,看起來完全沒有了清醒時刺蝟一樣的氣人勁兒,反而還帶著點十六七歲沒長開的青澀。
冬國泰腳步一下定住。
他一時都有些記不清,上一次看到兒子這幅安靜乖巧模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隻記得小時候,他和媳婦回家後,都特彆愛圍著搖籃看,小孩臉肉嘟嘟的,看到人就咯咯笑,還用小手來抓他們的手指。
長大點,每次他比賽完回家,都能看到小不點飛奔過來,眼睛亮閃閃的崇拜看他。
但是越長越大,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就愛和他嗆聲,刺蝟一樣頂著來。
性子也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又獨又傲,隊裡連個朋友都交不到,甚至連訓練都敷衍起來。
“爸。”
聲音含糊不清,似睡夢中呢喃。
冬國泰眼眶一酸。
“嘿,喊我爹……”
冬國泰心裡酸軟一滯,額頭迸出一根青筋。
他氣得兩步上前,伸手把被子一掀:“起床了,都幾點了,還睡!”
冬烈一骨碌躥下來,揚唇露出一個亮堂堂的大笑,那雙眼睛澄澈又烏亮,哪裡像是睡著的模樣?
“我正做著美夢,高興得不行,馬上就要到關鍵時刻了!唉,爸你怎麼一點父子情都沒有,掀被子就算了,我滾下來床你都不伸手護我一下。”冬烈臉不紅氣不喘地倒打一耙,聲音足得很。
冬國泰被氣得太陽穴都一股一股的。
還美夢的關鍵時刻?怕不是夢裡的他下一秒就要開口喊這小子爹?
他怎麼就攤上這麼個混蛋小子!
“護什麼護,摔死你得了!”他沒好氣地抓了凳子上的衣服扔過去,“趕緊換衣服跟我走。”
伸手抓住半空中扔來的衣服,冬烈不緊不慢地換起來。
睜眼就皮了一把的他,這會兒心情很不錯。其實早在有人推門時他就醒了,現在還有心情哼歌呢。
冬烈這麼聰明的人,哪能猜不到?那份後程訓練計劃比他想象中更重要啊。
他猜到了。
但他不說。
還明知故問:“跟你走?去哪兒?我可是有訓練安排的人。”他一臉正義,“任何私事都不該影響訓練!”
好像他是什麼瘋狂熱愛訓練的正直好少年。
冬國泰:“……”
這是他曾經訓這小子時說過的原話。
什麼知道錯了,知道珍惜訓練環境了,明白教練組的一番心意了,狗屁!還是那個糟心玩意。
冬國泰心裡告訴自己,不跟這臭小子計較。
不計較、不計較。
他大人有大量。
但還是氣不順,他抄起旁邊一本大雜誌,雙手使勁兒一攢,卷成圓筒。
冬烈眼皮一跳,腰一閃,“嗷”地一聲飛速躲開往自己屁股上揮的紙筒。
國泰同誌怎麼這麼不經逗啊!
氣量呢?胸襟呢?
說好的穩重自持呢?
見勢不妙的冬烈活猴兒往外躥,“冷靜!冷靜!爸你可是老同誌了!”
冬國泰大步在後麵追,他舉著手裡卷起的雜誌:“你給我站住,還收拾不了你小子了。”
但冬烈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跑下了樓,又很快隻剩個遠遠的背影。
眼看就要跑沒影,是真的追不上,冬國泰隻能趕緊衝那背影道:“去訓練基地,聽到沒!”
冬烈也不回頭,高舉手臂揮了揮,“聽到啦!”風吹來的嗓音有點欠欠兒的興奮和外放的熱情,“想我就直說嘛。”
冬國泰:“……”
怎麼剛剛就沒能抓住這小子揍兩下?
他揉了揉額角,又沒忍住笑了下。
冬烈叼著新買的牙刷刷牙,他發現任務列表居然有了變化。
其中一條描述著“入冬前回基地訓練”的任務後麵,已經多了個完成的√號。
他隨意掃了掃描述,笑發財了,前置任務竟然還有什麼“寫歸隊申請書”“保證認真執行所有訓練計劃”
不愧是又單純又好欺負的小軟包係統生成的任務列表,每個字看起來都透著乖巧。
關掉。
刷完牙又洗了把臉,提起存在場館裡的訓練包,往身後一背,迎著破曉晨光往外走。
場館大哥喊住他道:“冬烈,下次比賽啥時候?我到時候找個彩電擺在冰場裡,喊大夥一起看你比賽!”
冬烈哈哈一笑:“那你可得多喊點人,到時候就跟他們說,看,拿金牌這小子,之前在我這冰場裡訓練過。”
大哥噴笑道:“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
冬烈挑眉:“可不能墮了大哥你這冰場的名聲不是?你都喊那麼多人來了,到時候一瞧,哦,在你冰場練成這樣?”
冬烈揮揮手道:“行了,我走了。”又朗聲笑道,“下次隻要隊裡派人出去比賽,肯定有我,你瞧好了。”
“小子。”大哥笑罵了句。
他其實已經了解到冬烈上一次參賽的成績了,差的跌破人眼球的那場。
但他還是喜歡冬烈身上那股勁兒,生命蓬勃,對什麼都昂揚向上,好像有無儘的勇氣和精力去迎接所有困難。
他衝遠去的冬烈大聲喊:“甭管啥成績,你照著這個架勢練下去,肯定能成!我信你!!”
到時候走出去,讓世界好好瞧瞧,如今華國的年輕人蓬勃亮堂,猶如東方躍起地那一顆太陽。
肅慎冰上項目訓練中心。
冬烈一走進來,就又被那些頑強啊、拚搏啊、爭光啊的標語口號蓋了滿眼。
遠處還傳來一陣陣跑操喊的口號聲,整齊劃一,氣勢十足。
這地兒氛圍太足了。
鹹魚遊進來,怕是都得跟著撲騰兩下。
“唉!”冬烈可惜地歎了一聲。
他本來打算偷偷改技,然後驚豔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