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韓奉先上前,讓他見過這個繈褓中的弟弟,韓紹望向法海,淡淡道。
“法師何時回靈山?”
此刻臉色依舊有些發白的法海,整了整身上沾染了幾分血跡的月白僧袍,口宣佛號而後道。
“不知君上之前允諾的事情,可還作數?”
韓紹聞言,嗤笑一聲。
“作數如何,不作數又如何?”
說著,韓紹目光微冷。
“你怕是忘了,孤從一介小卒走到今日,從來都是一往無前,更受不得威脅……”
法海微微搖頭,沒有接韓紹的後半句話。
隻是對前半句回應道。
“若作數,這靈山貧僧就先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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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與君上的十年之約,貧僧將儘心儘力教導少君……”
不回?
韓紹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陣,頓時知道這賊禿依舊沒有死心。
不過韓紹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們原本‘佛子’的妄念已經被自己破除,眼下繼續糾纏又有什麼意義?
而似乎洞徹了韓紹的想法,法海雙手合十。
“種善因、得善果。”
“先前有些話是貧僧沒有與君上言說清楚,這才引起了君上的誤解,此皆貧僧之過。”
“如今貧僧隻想稍加彌補,再與令少君結上一番善緣,彆無他念。”
誤解?
韓紹心中冷笑,目光瞥見這位大禪寺阿羅漢的前據而後恭,不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至於對方口中所說的善緣,韓紹稍加沉吟,便是冷哼道。
“孤自是言出必踐,答應的事情,自會應允。”
“不過孤也希望法師當謹記孤的告誡之言,莫要過線。”
在這邊軍匹夫手中接連吃虧的法海,心中不無氣惱。
可念及剛剛那須臾一瞬間三藏禪師的傳念,法海終是強行壓下心中的嗔念,再次口誦佛號。
“南無釋迦。”
“君上信人,貧僧謝過。”
如此快刀斬亂麻地將事情一通解決,韓紹也算不得鬆了一口氣。
因為就在這時,剛剛還極為乖巧的小家夥,突然再次迸發出一陣嘹亮的哭嚎。
直感覺腦仁疼的韓紹,乃至圍繞在他身前的呂彥、啟明可汗也是一陣手足無措,齊齊露出慌亂的表情。
還是韓奉先這個半大小子反應快上一些,遲疑道。
“父親,幼弟是不是餓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韓紹猛然想起來,這小子剛出母親腹中便被自己抱了出來一通折騰。
確實有些不當人父了。
於是一麵衝韓奉先遞過去一個讚許的眼神,一麵身形一閃瞬間再次消失在所有人麵前。
而這時,陳家老祖似是忽然想起來道。
“君上欲賜少君何名?”
一旁的啟明可汗見狀,神色不禁大急。
作為此子的外祖,他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個?
現在不提,隻是怕韓紹匆促之下,隨即取上一個用以打發。
可他沒想到,自己想拖延一二的心思,卻被陳家老祖一言點破。
心中急切之下,終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隻是這其實也怨不得陳家老祖,誰讓他們二人實則是對手呢?
若是給韓紹細細思索的機會,最後將好名字給這個雜血蠻種,來日他陳家血脈怎麼辦?
要知道‘名’之一字跟隨一生,看似簡單,實則大有說法。
不但有虛無縹緲的氣運牽扯,還代表著韓紹這個父親的某種態度與期盼。
就算說不上是一名定一生,卻也影響頗大。
這種時候不爭,不算計,更待何時?
而隨著陳家老祖的話音落下,韓紹消失的大殿之中沉寂了幾瞬後,終於有了回應。
“取名?”
韓紹似有遲疑,可隨後便道。
“便取一個【坤】字吧。”
“天行健、地勢坤——”
“希望他日後能如乃公一般,行君子風,攢厚德以載萬物!”
聽到韓紹以君子自居,在場不少人嘴角忍不住暗自抽動一下。
可再思及韓紹給他們那位少君取的名字,不禁各個心思急轉。
‘看來君上對自己這位長子,當真是喜愛……’
坤,韓坤!
這個名字一出,陳家老祖原先掛在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有那麼一瞬,他甚至覺得這是不是韓紹對自己的一種敲打。
可他還是硬著頭皮道。
“君上,這個【坤】字是不是取得太大了?”
天乾,地坤。
若是尋常孩童取這個名字,確實有些太大了。
可韓紹聞言,聲音便旋即一冷。
“怎麼?你覺得孤的子嗣壓不住這個名?”
如果說之前敲打隻是猜測的話,此刻韓紹這話就是明確表達不滿了。
陳家老祖心中一慌,趕忙補救。
“君上!老夫不是這個意思……”
好在韓紹並沒有深究的意思,隨後便淡淡道。
“不是最好。”
“老祖年紀大了,以後行事說話,當謹慎仔細著些,免得鬨出笑話。”
陳家老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連忙稱是。
而與之相對,啟明可汗麵上的急切神色,此刻卻是瞬間轉喜。
他昔日便受始畢的影響,早年便熟讀雍人經義,自然知道這個【坤】字的分量。
趕忙衝著大殿的方向,躬身致謝。
“小汗替吾孫,謝君上賜名!”
隻是麵對便宜老丈人的致謝,韓紹卻是沒有回應。
此刻的他匆匆將懷中哭鬨不休的小家夥遞到烏丸和雅麵前,那模樣有如丟出一塊燙手山芋一般。
好吧,對於男人來說,不哭的孩子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珍寶。
可要是哭鬨,那定是上天降下的懲罰!
此刻終於見到自己骨肉的烏丸和雅,近乎本能地就明白過來這小東西是餓了。
再想到一直以來那些仆婦教授給自己的育兒之法,烏丸和雅當即就要解開衣襟。
可剛剛解了一半,抬眼正對上韓紹那灼灼的目光,尚且有些虛弱的小臉頓時一陣羞紅。
“君上,能不能……”
韓紹大眼一瞪,當即拒絕。
“不能!”
畢竟孤也饞……呸!孤隻是好奇罷了!
烏丸和雅哪裡能忤逆這個兩度馬踏龍城的‘暴君’,最後還不是隻能聽之任之?
一番強忍心中羞澀,解開如今早已習慣的雍人羅裳。
將之湊近,小家夥瞬間停下哭鬨,小嘴無師自通地湊上食堂。
而後鼻息間發出心滿意足地哼唧。
咕咚——
韓紹喉頭聳動,略顯尷尬地抹開臉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