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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姓禰名衡,自幼就表現出了卓越的文采和辯才天賦,博覽群書,有過目不忘之能,辭賦文章亦是精彩絕妙。
但禰衡的性格急躁、傲慢、怪誕,指摘時事、點評世人時往往不分場合、隨興而言,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常被同縣士人孤立。
以至於彆的士子都漸漸揚名,或是被官吏舉薦,或是被大儒稱讚,而禰衡卻是汙名蓋過才名,連族人都不肯跟禰衡親近。
堂堂一個般縣世家子,活了十七八歲,除了這兩袖清風,家中都沒有多餘的錢糧,也算是一個奇聞了。
但禰衡我行我素,對旁人的指點絲毫不當回事。
大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世人汙濁我自清”的超脫之態。
恃才傲物這四個字,在禰衡身上表現得淋漓儘致。
“喲,這是不禰少嗎?怎麼禰少也想來求官?你加冠禮了嗎?”
“禰衡,你可千萬彆來摻和了,你那張嘴除了會損人還會做什麼?”
“郡丞大人可是會統兵殺人的,胡言妄語彆害了自己,還牽連了我們。”
“滿口文章,卻無一點經世才能,就彆來禍害百姓了。”
“真是晦氣,怎麼會跟禰衡這家夥同列。”
“.”
一見禰衡也來到縣衙求官,眾士子紛紛表現出了對禰衡的厭惡之色。
畢竟在場的士子,就沒一個沒被禰衡給罵過的。
偏偏禰衡罵人,還引經據典、文采斐然,讓這些士子難受不已。
有心欣賞文采辭藻,卻發現這文采辭藻是在罵自己,這是個人都覺得彆扭。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禰衡傲目仰視,對周圍的士子不屑一顧。
但漸漸的,禰衡有些著急了。
這士子在縣衙進進出出,但就是沒有喊禰衡的名字。
即便是比禰衡晚到的,都已經離開了。
眾士子雖然罵不過禰衡,但卻能耍些小手段去孤立禰衡。
眼見這時辰都到了亥時了,禰衡還在吹著夜風。
秋風蕭瑟,讓禰衡越發的覺得孤冷。
這若是以前,禰衡早就揮袖離去了。
可今日這麼多的士子都見到禰衡來求官,若是不見一見鄭平就離去,禰衡這麵子就掛不住了。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
尤其是禰衡這樣高傲的人,同樣要爭一口傲氣。
“這鄭平,也是個俗人!”禰衡心中有些不耐。
直到這場中隻剩下禰衡一人,散吏這才通知禰衡入內見鄭平。
“哼~”
禰衡輕蔑的掃了一眼散吏,整了整衣襟,將詩禮對士人的儀容步伐的要求表現到了極致,儘顯儒士儒雅之氣。
禰衡已經在腦海中想好了辭藻,準備怒斥鄭平一頓,然後揮袖離去,以求念頭通達。
但到了內堂,禰衡卻沒見到鄭平,隻有鄧旭在內堂靜候。
“禰先生,顯謀先生已經歇息了,請伱明日再來。”鄧旭一臉的笑意,這看似無禮的話卻說得十分的自然。
禰衡臉色一變,語氣也多了慍怒:“歇息?那你們喚我進來作甚?”
吹了大半夜的秋風,正準備開罵了,卻發現正主讓明日再來?
禰衡感覺一腔熱血全都堵在了喉嚨,上不上,下不下,難受極了。
鄧旭將一封書信遞給禰衡,笑道:“禰先生勿怪!顯謀先生知道此舉有些無禮,故而給禰先生留下了一封書信致歉。”
“顯謀先生連日征戰,今日又見了諸多求官的士人,早已疲憊不堪,還請禰先生體諒!”
禰衡看向書信,心中卻是通達。
有寫書信的時間,卻無見自己的時間,這話也就能忽悠忽悠傻子了。
哼!
我倒要看看,這鄭平如何致歉。
禰衡也不離開,直接當著鄧旭的麵拆開書信,一掃內容。
但下一刻,禰衡的雙眸變得驚駭,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這書信的內容,說是致歉信,但卻是四首詩。
詩仙李白的四首月下獨酌組合詩。
其一: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其二: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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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三月鹹陽城,千花晝如錦。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
其四: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
這四首詩,描寫的是鬱鬱不得誌的士人在月夜花下獨酌,但卻無人親近的冷落場麵,雖然心中愁悶卻隻能以月為友,對酒當歌。
但士人看似能自得其樂,但內心深處卻有無儘的淒涼之意,有懷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也有失意中放浪形骸、狂蕩不羈的豪放。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去看同樣的詩,感觸是不同的。
若是鄧旭來看這四首組合詩,估計隻會覺得辭藻華麗,但沒什麼共情。
然而禰衡卻不同!
這四首組合詩,不正是禰衡的內心寫照嗎?
“北海鄭顯謀,竟知我禰衡?”
雖說對同縣士人的鄙視不屑一顧,但禰衡內心依舊是希望得到認同的。
若真的不在意周圍人的想法,禰衡早就歸隱山林,而不是時常出來點評時事、評斷世人了,更不可能今日來求官見鄭平。
然而,鄭平故意不見,卻贈禰衡這四首月下獨酌組合詩,讓禰衡驚訝之餘又生羞愧之意。
畢竟禰衡是準備了大量的華麗辭藻,要來怒懟鄭平的。
結果鄭平卻以詩相贈。
而這四首詩,不論是辭藻還是意境,都讓禰衡驚為天人!
“禰先生,禰先生——”鄧旭見禰衡愣在原地死死的盯著書信,出言提醒。
禰衡驚醒過來,整了整儀容,不失禮儀地道:“既然郡丞大人行軍勞頓,晚生就不叨擾了。勞煩轉告,晚生明日一早,便來拜會。”
隨即,禰衡作揖倒退出了內堂,這才轉身離去。
晚生?
鄧旭目光驚訝,看向禰衡離去的背影,仿佛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言語。
“不是說這禰衡恃才傲物嗎?他剛才自稱晚生?”鄧旭看向右邊的散吏,這散吏是剛招募的士子趙瑞。
趙瑞此時的表情,也極其的複雜。
同為般縣士子,禰衡是什麼樣的性格趙瑞是非常清楚的。
上至公卿下至小吏,這天下間的士人除了北海孔融得到過禰衡的讚譽外,其餘的士人在禰衡口中都沒句好話。
但現在,禰衡僅僅見了鄭平的書信,就自稱晚生,甚至在離開的時候,都是作揖倒退,這謙恭之意也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