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爸早上去蓮花鎮賣襪子了,沒賣完的襪子被他帶去附近村裡兜售,傍晚才回來,發現家門口和路上積雪得有半尺多深。
一腳踩下去,小腿被淹沒一半。
“兆暉叔!”李春榮喊李爸,“你家珊珊打電話來說她晚上不回來了。”
李爸停下動作,拄著鐵鍁的長木柄,“我家珊珊咋說的?”
李春榮回憶幾秒鐘,把原話複述出來,接著問:“叔,珊珊不是才上高中嗎?咋就能在鳳城找到工作了?說是翻譯什麼。”
李爸笑聲爽朗,“就是英語翻譯,一單能賺好幾百。”
“哇!”聽到的人無不驚呼。
好幾百!
什麼概念?
和李爸一樣跟著建築隊蓋房子,一天才賺八塊錢。
他們這個生產隊的人都姓李,一個祖宗傳下來的,羨慕之餘,紛紛細問究竟。
李爸笑容更盛,“英語是外國語言,咱老農民接觸不到,也不懂。我隻知道珊珊的學沒白上,要是沒上學,她從哪裡學來這樣的本事?咱老農民累死累活,一年也攢不下幾百塊錢。還是上學好啊,咱們老農民家的孩子隻有一條出路,就是讀書。”
以前很多人勸他不要讓李珊珊上高中,一年學費加住宿費總共900塊錢對於農民家庭來說真不是小數目,三年就是好幾千,畢竟還得加上學費資料費什麼的。
現在必須讓他們知道自己女兒的本事!
想當年,前妻回城後音訊全無,還有不少人勸他把女兒送人,再娶生子,他看著在自己懷裡哇哇大哭的女兒,終究舍不得,沒同意那些人的建議。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也有閒話說他養女是給人家養的,早晚和她娘似的,一去不回。
當即有人表示羨慕:“行啊,老四。珊珊出息了,你擎等著享福了。聽說你天天趕集賣襪子,珊珊這麼能掙錢,你還賣啥襪子啊?”
叫親朋好友看見,也不嫌難為情。
李爸臉色一正,“珊珊得考大學,主要任務就是好好上課,抽空接一兩單掙點零花錢還行,不能本末倒置,其他的該我出力。珊珊在鳳城找門路批發襪子,我拿到街上賣掉,總歸能掙一些錢當學費和生活費。”
大家沒有相關門路,也不清楚擺攤的巨大利潤,否則比他還積極呢!
有人問他:“你放心讓珊珊一個人待在城裡?應該讓她去找你二哥。”
李爸上麵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麵有一個妹妹,唯有二哥是早年的工農兵大學生,畢業後分配到城裡的機械廠,早早吃上成品糧,接著在城裡娶妻生子,發展得很好。
二十多年來,一直是大家羨慕的對象。
“珊珊不是小孩子了,經常一個人坐車到槐花鎮上學,我沒啥不放心的,有旅館住,有錢可以買飯吃,不用打擾她二伯。”李爸很少進城,不清楚鳳城的治安情況,再加上女兒做事比自己有規劃,他不擔心。
在他看來,女兒住旅館就跟住校一樣。
李珊珊卻很注意安全,她沒住那些10元一晚的小旅館,而是經王老師和吳玥介紹,找了一家標間住宿費要100元但很安全、很乾淨的大酒店。
距離鳳城翻譯社很近。
裡麵有暖氣,還有浴室,浴室裡有大浴缸,浴缸上麵也有淋浴花灑。
裝修得不是很豪華,但該有的都有。
李珊珊馬上出門左拐,在一家挺有檔次的服裝店裡買兩套內衣和兩套秋衣秋褲,花了兩百多塊錢,又到商店買肥皂、毛巾和牙刷牙膏雪花膏凍瘡膏等生活用品,回到酒店把內衣秋衣和毛巾洗乾淨後用電吹風吹乾,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
沒用浴缸,而是站在浴缸裡洗的淋浴。
換上新內衣和新秋衣,早就變形了的舊衣服被她直接扔掉,省得洗了。
等她吹乾頭發,夜已深了。
李珊珊在臉上厚厚地塗一層雪花膏,手背上塗凍瘡膏,用乾淨紗布包好,擁被而眠。
比家裡舒服多了。
家裡是父母結婚前蓋的三間瓦房,屋梁還是木頭的,總麵積約有七八十平方,中間是客廳加餐廳,他爸住東間,她住西間,沒有暖氣,冬天裡必須鋪兩床被子蓋兩床被子,睡覺時再加個灌了熱水的鹽水瓶,不然,被窩裡沒有半點熱乎氣。
唔,下次回家前得去批發市場買幾個熱水袋。
她爸一個,爺爺奶奶各一個,她兩個,在家裡用一個,另一個帶回學校。
睡夢中,李珊珊嘴角含著甜甜的笑意。
夢醒之後,又是美好的一天。
去鳳城翻譯社找活前,李珊珊沒有退房,她想在鳳城多住幾天,好好養一養,至少把腮上兩團高原紅給去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得知翻譯社暫時沒有單子可以分給她,李珊珊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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