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辭看著對自己切齒痛恨的蒹葭夫人,張了張嘴,還未發出丁點聲音,就被對麵的嬈娘厲聲打斷:“不許再說!”
嬈娘幾乎是用吼的,帶著破音。
方才,在聽到‘肅寧伯府’那幾個字時,她也是臉色驟白,心中痛意翻湧,僵住了許久。
直到失手打翻的熱湯燙到了手,才堪堪回過神來,勉強穩住心神,及時抱住已經拔下發簪,準備刺向對麵兩人的蒹葭夫人。
變化來得太快,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特彆是裴暮辭。
他不明白前一刻還好端端的,為何在聽到肅寧伯府這幾個字後,蒹葭夫人會痛恨成這樣。
更不明白嬈娘望向自己的目光,為何也帶上了幾分恨意。
這讓年少入官場以來,一向心思縝密,遇事從容不迫,泰然自若的裴小侯爺,首次慌了心神。
沈重山見他還傻乎乎杵在原地,急忙將他拉離了位置,心有餘悸地看著砸過來的青瓷碗。
裴暮辭任他扯著避開迎麵砸來的危險,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嬈娘半分,就那麼茫然地望著,眼底隱含著濃濃的不解和疑惑。
嬈娘也在望他,眼底卻再無溫色。
之前被他直白求聘時,她不是無情之人,內心也會翻湧起層層漣漪。可惜那陣小小的漣漪,到底是無法聚成驚濤駭浪了。
因為就在剛剛,在得知他出自肅寧伯府的那一刻,那些微末到難以察覺的波瀾情動,便瞬間被那幾個字抹殺了個乾淨
今生今世,注定她與裴暮辭,都絕無可能了。
被嬈娘緊緊拉住的蒹葭夫人瘋了一般,砸光了瓷碗,掀翻了桌麵,痛苦地掙紮著。
她想甩開緊緊抱住她的嬈娘,可又怕傷到她,尚存的理智讓她硬生生忍住了甩開她的衝動。
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壓製住心底滔天的恨意,對著裴暮辭二人咬牙切齒道:“你們馬上給我滾,日後有我顧蒹葭在的地方,都給我滾得遠遠的!!”
燕東肖望著自家情緒失控的夫人,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得到與那什麼肅寧伯府有關。
害怕夫人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得已,他隻能讓人將裴暮辭二人請出了燕府。
被直接請出燕府的沈重山,望著燕府緊閉的大門,把自己都給氣笑了。
“什麼玩意兒,留下我們用晚膳的人是他們,趕我們走的人也是他們,合著把咱倆當傻子玩啊!”
從來沒被人如此羞辱過的他,氣得一腳踢在燕府門前的石獅子上,石獅子紋絲不動,他腳卻疼得差點讓他喊娘。
裴暮辭眉頭緊鎖,沒空搭理他。
因為此刻,他腦海裡反複浮現的,是嬈娘最後看他的那含著仇恨、痛苦、淒然又無可奈何的一眼。
那一眼讓他心中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若是在此之前,聘她為婦之事,他心知雖會阻撓重重,但隻要她點頭願意,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解決好一切。
可方才那一眼之後,他不敢確定了。
因為他在嬈娘的眼睛裡,也看到了仇恨。
對他的仇恨。
沈重山甩著踢石獅子的那隻腳,扭頭見他麵色凝重,不免有些擔心。
“阿淮,你說顧嬈娘母女到底與你們肅寧伯府有何恩怨?犯得著光是聽到個名字,就當眾發那麼大的火嗎?你是沒看到,顧嬈娘那個娘當時瞪著咱們倆的眼神,簡直是恨不得活啖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