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侯府,平安雅居。
沈青青一襲素衣,嫻熟地將玉碗裡的湯藥一勺勺喂到床榻上麵容蒼白的男子嘴中。
那是她中毒昏迷了整整一年的新婚夫君。
隨著湯藥緩緩送入,床上的人睫毛輕顫,而後緩緩睜開了眼。
宋文璟眸光熱切地環顧四周,卻在看清沈青青身影的刹那,覆上了一層駭人的冰霜。
“怎麼是你?本世子,要休妻!”
沈青青未曾想到:自己替嫁衝喜,以血入藥,衣不解帶地伺候整整一年的新婚丈夫,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竟是——休妻!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藥碗,碗裡殘留的殷紅與她蒼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開口,卻是問了句不相乾的話,“世子可知,體內尚有餘毒未清?”
宋文璟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本世子的身子,就不勞沈姑娘掛心了。”
沈青青唇角壓不住的譏誚,“不勞我掛心?這一年來,沒日沒夜照顧你的人可是我。”
世子麵色又添幾分厭惡,“沈姑娘照顧本世子有功,賞銀百兩!至於其他,就不要肖想了!”
沈青青隻覺寒意刺骨,眸色晦暗未明,隻疑惑問道。
“一年前,世子病重昏迷。臨危之際,是忠信侯親自去沈府求娶‘沈家女’衝喜的。如今剛醒來,便要休妻,就不怕世人笑忠信侯府過河拆橋嗎?”
話音剛落,宋文璟聲音急切如寒風中的利刃,步步緊逼。
“當日,你明知本世子心儀之人、想求娶之人皆是你的胞妹,卻還使肮臟手段,不惜替嫁也要入我忠信侯府。這般處心積慮,陰險狡猾,唯利是圖,當真與安平鄉君雲泥之彆。今日,本世子既已痊愈,必不如你所願!”
安平鄉君。
沈青青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從自己夫君嘴裡聽到這個名字。
多少個午夜,驚醒她的都是他迷糊中艱難喚出的一聲聲“安平”、“安平”……
更諷刺的是:這個封號,原本該是她的。
至於替嫁。
處心積慮的人,又何嘗是自己?
隻可惜,嫁錯了人,所有的解釋聽起來都像是狡辯。
罷了,他說雲泥之彆,便是雲泥之彆吧。
隻是這一年來放的血,嘗的藥,吃的苦,又算什麼?
沈青青語帶悲涼,沉吟著做最後的確認,“世子當真要如此?”
這一問,終究是將忠信侯府世子本就不多的耐性徹底耗儘。
他連多餘的眼神都吝於施舍,“以衝喜之名,行欺騙之實,你這惡妻本世子休定了!”
許是太過激動,話音剛落,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襲來,仿佛要將五臟六腑全都咳出來。
恰在此時,侯府夫人林氏聞訊趕來,原本滿心的歡喜頃刻間化作了滿眼的心疼。
“我的兒啊!”她悲呼一聲,幾乎是撲著衝向床邊。
下一秒,一道淩厲的掌風刮過,即將落在沈青青白皙的臉龐上。
“你這毒婦,是要氣死我兒嗎?”林氏的聲音因憤怒而略顯嘶啞,眼中似有火在燒。
沈青青一把接住迎麵而來的巴掌,直接推了回去,眸光清冷如寒潭,“令郎做了虧心事,自己生氣,乾我何事?”
宋文璟見此情形,好不容易喘上的一口氣頓時氣得差點又上不來,一邊捶打著身上的錦被,一邊恨恨道:“婚約作廢,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還想再罵,猛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壓都壓不住。
林氏眼眶泛紅,怒意如潮水般洶湧。
“沈氏!我兒昏迷一整年,好不容易醒來,你竟如此忤逆!是誠心要害他嗎?”
“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