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意一直是個特彆理智的人,活了快要二十年,唯一一次的慌張,是方野的不辭而彆。
連聲再見都沒有,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麼消失了,他很多個夜裡都睡不著,手捂著胸口,生疼。
但即便是這樣,白天裡也裝的跟好人似的,從來沒表現出來,正常的上學生活,對誰都很淡,但又很有禮貌。
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會垮下來,嘴角耷拉著,長久的發呆。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但誰也不知道。
齊意卻終於知道了心慌是種什麼樣的該死的感覺。
而這一天,那種感覺又來了。
他不敢跑,隻能快走,耳邊聽見方野小聲的弱弱的對劉濱說:“不能報警……”
方野隻覺得自己睡了漫長的一覺,還挺舒服的,周圍很安靜,偶爾有人低語,聽不清在說什麼,頭一歪,就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是睡飽了,慢慢的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昏暗,應該是夜裡,能聽見打呼嚕的聲音和說夢話的聲音。
還有身邊那個人均勻的呼吸的聲音。
方野抬起頭,一秒鐘,他就放棄了,又躺在了枕頭上,頭痛的像是要裂開,太陽穴嗡鳴一片,幾千隻蜜蜂飛進了腦子裡。
可腦子卻是清醒的。
還認得趴在床邊睡覺的那個人。
睡得並不踏實,眉頭緊皺著,厚厚的一本書扔在旁邊,一隻手還拿著筆,臉上被劃了好幾道筆印。
看起來又滑稽又心酸。
方野慢慢的抬起胳膊,手上還有一個留置針頭,他把手放在了那雙緊皺的眉頭上,輕輕的撫著,想要把它撫平,
齊意雖然在睡夢中,但明顯愣了一下,眼皮慢慢的睜開,露出了一個異常溫暖的笑:“醒了?醫生的話還真準,說你今天會醒。”
方野一片茫然:“我在醫院?”
齊意點點頭,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頭上縫了幾針,打了麻藥,還有腦震蕩,不過沒影響智力……也不一定,要不你一會兒做張數學卷子測試一下?”
“彆鬨,意哥,”方野也笑了,“我數學都沒怎麼及格過。”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方野突然就要坐起來,被齊意摁住了肩膀,摁回了枕頭裡。
齊意這個人,總是最懂他。
“你就好好躺著,阿姨那邊有劉濱照顧著呢,每天吃得好睡得也挺好,而且狀態比前一陣好多了,一次都沒鬨過。”
方野歎了口氣,十二月過去了,爸爸去世的那個月終於過去了。
那個月是林雪的一道坎兒,漫天風雪總是讓她承受不住自我崩潰,這件事,彆人幫不了她,就連方野都不能,或許,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過去,也過不去。
“我睡了幾天了?”方野乖乖的躺在那,沒再掙紮,也掙紮不起,真的是太疼了,疼的整個人都打蔫兒,沒精神。
齊意又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歪著頭看他,聲音有點啞:“兩天了。”
整整兩天,齊意就沒離開過醫院,一開始他背著方野沒命的往前跑,夜深了,那裡又偏,真的一輛出租車都沒有。
一直跑到了礦區醫院,值夜班的白露都嚇壞了,說起話來顫顫的:“我就是個護士……得馬上去醫院。”
白露喊來了在後麵睡覺的值班醫生,其他科室的,也處理不了,這個破醫院,連個拍ct的機器都沒有,但終於找到了車,方野坐上車的時候,血已經不流了,不知道是止住了,還是凍住了。
那天真冷,齊意覺得自己都被凍透了,身體一直抖,怎麼都停不下來。
他和劉濱坐在方野的兩邊,攬著方野的肩膀,把方野的頭輕輕的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