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確實有罕見的特殊體質,但誰也沒料到會這麼巧出現在這小小一塊露營地,還一出現就是倆——這樣的人染上鼠疫的時候就直接是輕症,一碗半碗清熱解毒湯的藥下去就能治個七七八八,回歸正常生活,可他們身上卻還攜帶著病菌……
天將拂曉之時,路遙醒了。
意識清楚的哥兒發現身上並沒有他預想中的劇烈疼痛,甚至沒有任何強烈的不適,雖然疲憊,但身體似乎一切都還算正常,令他恍惚昨晚的經曆隻是場夢。
但肚子裡的孩子確實不在了,他能感覺到。還未及三月,本就不容易留住……路遙不舍地流了一陣眼淚,一轉頭看到身邊睡得死豬一樣的陶力又覺得孩子走得好!走了才是福氣!投胎到哪家都比在這種阿爹膝下過活得好……
氣過一陣他又憐惜地去看年幼的一雙兒女。陶力一個人占了大半張被子,中間夾了個躺平的自己,兩孩子隻能縮在被子邊緣湊合,此刻因為冷而拚命擠作一團。
路遙才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起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把兩個孩子塞回被窩掖實。
小女孩很警醒:“阿麼?”
“睡吧,阿麼身體好了,也睡飽了,你們多睡長身體……”困極的小女孩又立刻閉上了眼。
路遙又捋了一把兒子的臉蛋,見他依舊睡得踏實,還挺意外,心想定是因為昨晚吃了頓飽飯——果然還是要想辦法讓孩子們餐餐吃飽……
思及此,那個蹲在腦門上許久的念頭越發強烈:必須得擺脫陶力!否則有什麼好的都隻會全數進了這個自私自利的黑心漢肚子裡!
不然他兩個孩子都六七歲了,是為的什麼一直不能長個?!智力性情更不要說,長期處在暴虐陰影下,唯唯諾諾,一點風吹草動就嚇破了膽,如此下去,長得大也廢了……
橫豎自己如今已經心死,名聲什麼的也不重要了,就拿自己的一切拚一拚,或者能給孩子們搏個出路……
路遙找了件舊衣裳勉強擋了擋身上大片結凍的血跡,忍著嚴寒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走了走——他也沒有多餘的棉褲可以換,清貧擺在那,也隻能這麼將就過……
動一動身上更暖和了點,路遙覺出幾分神清氣爽。他以為自己這回九死一生,運氣好也得在床上躺上三五個月,沒想到第二天居然就能下床了……
明白人路遙忽然小小抽了口氣:這其中的諸多不對勁,自己知道就好,可不能讓彆人也發現了……不然恐會給那位好心救自己的小郎君……小夫郎添麻煩。
想著便打算回去繼續躺著裝樣子。路過帳篷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跪下紮紮實實磕了幾個頭。
萍水相逢的人都比自己郎君待他好千倍萬倍,這個事實讓他既痛苦又心生希望。
正想起身,帳篷居然打開了,四目相對,雙方都有些意外。
林星野差點以為昨晚光顧過的人又出現了,正想出來警告一番彆老打擾彆人休息,不想最終見是路遙直挺挺地跪著,看著對方瘦弱蒼白卻一臉誠心的樣子,他也說不出什麼:“起來吧。”
路遙有些尷尬,這個小郎君應該和他婆家大哥一樣習武的,耳聰目明,是完全被自己吵醒了,他隻好低聲多解釋了一句:“我本是想悄悄謝過兩位,不想反倒打擾了。”
“不礙事,回去吧。”林星野還不至於計較這點小事,隻特意提醒了一句,“該爛在肚子裡的都注意著就行。”
“小郎君放心,路遙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賣救命恩人!”他的樣貌偏柔和,性子卻反差極大,一句保證說出了幾分鏗鏘。
林星野點點頭,對路遙的性子略有所感,考量幾息後試探問道:“你們為什麼要逃命?”
路遙很快反應過來這什麼意思,一五一十答了:“最初是因為做工的人手越來越少,我們不堪重負,辭工也辭不掉……但真下定決心是因無意中聽到有主事說我們小陶村也定要遭鼠疫了,可能也要走玉輝的老路……家人都在那,哪裡能放心?就急著回去看看……”
“不是因為裡麵有鼠疫?”林星野質疑道。
路遙搖搖頭:“石場裡確實有傳言,但近來我並沒有見過因此少人,我周圍的,更是沒有一個有病症。”
林星野心下信了幾分,想了下最終還是多問了句:“這附近的村子你熟悉嗎?昨日我們見到許多官兵……”
路遙帶著點不確定地點點頭:“聽說是因為這村子窮苦,往日很少有人願意停留來往,連帶老鼠都不愛光顧……所以這裡沒有疫病。正好府城來了個大官,就特意選了這裡住……我也是前兒石場裡有人當笑話說給聽了一耳朵,不大準……”
路遙說得有些汗顏,覺得自己這話聽著像是編段子似的,但林星野卻覺得很有可能。橫豎這事也隻是順帶了解一下,不要緊,倒是小陶村的情況……
最終林星野還是在路遙起身離開之際說了一句:“我們來時你們村裡確實遭了鼠災,但陶潛他們暫時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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