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身上那身冷硬的鎮遼黑甲,以及手中緊握的鎮遼甲。
“跟在我身後,不要掉隊。”
頂著寒風,麵北奔行。
耳邊除了寒風在兜鍪裡回旋的呼嘯聲,就是座下馬蹄狂奔的轟鳴聲。
聲音自然清晰不到哪兒去。
以致於蕭五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直至看到那廝不著痕跡地將自己遮蔽在身後,蕭五心中忽然一顫。
這一刻,一股從未在那冰冷家族裡感受過的溫暖,從他心中猛地爆發而出。
臨敵四十步!
三十步!
一騎當先的那道高壯身影,身如鐵塔,手中鎮遼長刀霍然前指。
“鎮遼軍!”
“衝鋒!”
而另一邊同樣沒有多餘的言語,口中烏拉一聲。
十數騎有如群狼奔行,臨敵之前,猛地一個前撲。
想要用手中彎刀化作的鋒利爪牙,一舉撕碎眼前之敵。
而後雙方不出意外就這麼轟然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在彼此雙方的眼中、耳中,再沒有其它。
有的隻有你死我活的兵刃交鋒。
有的隻是血腥殘酷的血肉碰撞。
【一代宗師】裡,有句話說得很多。
所謂【武】字,其實很簡單。
一橫一豎。
橫,則死。
豎,則生!
第一次經曆這等激烈廝殺的蕭五,腦海裡一片空白。
甚至就連刀鋒上什麼時候染了血,也渾然未覺。
隻知道胸腔在劇烈起伏,口中因為喘息而噴出的氤氳白霧,隱隱有些遮蔽視線。
再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殺穿了敵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沒死。
他們也都沒死。
唯有那道平素混不吝的身影,身上的甲胄破出了一道不小的豁口。
蕭五這才猛然想起,這廝剛剛似乎為自己擋了一刀。
“蕭少郞,你現在欠老子一條命了。”
“伱說值不值平康坊裡的兩個娘們兒?”
平康坊,是鎮遼城秦樓楚館所在地。
這廝的聲音也依舊是那般混不吝。
蕭五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對方堵住了。
“活著,不要死。”
“沒有娘們兒,就拿你自己的屁股抵賬!”
話音匆匆,略帶急躁。
因為這時,一騎當先的那道冷硬身影已經再次沉聲喝道。
“轉!”
馬首偏轉,其速稍減。
等到在前方劃出了一道弧度後,便再次麵對那些蠻騎。
隻是這一次,敵在北。
而我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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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逆之勢,陡然翻轉。
一輪對衝,便拋下一地屍體的那些蠻騎明顯有些驚慌。
可他們沒有轉身就逃。
他們是遊騎!
是斥候!
所以他們同樣有自己的驕傲,也同樣銘記自己的職責。
在知道己方不是這些雍騎的對手之後,瞬間分出兩騎向後方奔行遠去。
剩下的人便再次向著蕭五等人衝殺而來。
對此,蕭五等人也不意外。
因為這就是他們遊騎斥候的戰爭方式。
一旦遭遇,除非是實在無法力敵,否則見麵就要見生死。
不死不休!
沒有任何廢話,依舊是相同的操作。
一輪對射之後,鎮遼刀再次前指。
“踏平他們!”
“鎮遼軍!衝鋒!”
……
一如過往雍人和草原蠻族的無數次戰爭一樣。
雙方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對決。
兵甲、戰馬,雍人無一不占儘優勢。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當初‘一雍可當十蠻’的不朽神話。
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明知道對方數量數倍於己,蕭五這一伍人才能悍然拔刀!
一連回身、對衝了兩次。
先前的十七蠻騎,除開那見勢不妙便抽身回轉的兩騎,便已經死傷殆儘了。
以寡敵眾,可謂是大勝!
在一刀割開最後一騎的脖頸後,眾人的神色卻並沒有多少欣喜之色。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那鐵塔一般,卻對幾塊糕點小心翼翼的漢子,顧不得抹去刀鋒上的血跡,聲音冷酷道。
“追!”
隻有斬儘殺絕,才能阻止對方傳遞消息。
才算是真正戮瞎對方的耳目。
否則的話,剛剛他們這一場廝殺,就沒有了意義。
所以哪怕人、馬都有些疲憊,甚至人人都帶點傷,還是迅速策動起座下的戰馬,向著遠處追擊而去。
向北!向北!
寒風呼嘯,冰冷刺骨。
隻是這些在為達目的,不顧一切的強烈意誌下,不值一提。
就連蕭五也是如此。
離家大半載,昔日養尊處優的膏腴子弟,原本白皙滑膩的皮膚,已經在這北地寒風的摧殘下,略顯粗糲。
那雙曾經溫潤的眼眸,在經曆過剛剛那一場血腥廝殺後,也完成了最後的蛻變。
男兒,當殺人!
千秋不朽業,當在殺人中!
誅儘蠻狗,讓其不敢再生南犯之心,是每一個北疆男兒的宿命,也是使命!
就算不為什麼家國情懷,男兒熱血。
也要為身邊那廝為自己擋下的那一刀!
近了!
遼東大馬爆發力強,一路不惜馬力地狂奔之下,以耐力著稱的烏丸戰馬,自然及不上,也逃脫不了。
蕭五估摸了下距離,瞬間彎弓搭箭。
弓如滿月的那一刻,夾箭的兩指驟然鬆開。
“中!”
箭矢破空,如飛蝗嗡鳴。
呼嘯間,便是一騎栽倒。
“彩!”
“彩!”
喝彩聲中,蕭五麵色不動,瞳孔劇烈收縮間,迎著遠處那道驚恐之下狂抽座下戰馬的背影,再次彎弓搭箭。
沒有任何意外。
馬弓手特製的鋒銳箭矢,直接從那最後一道蠻騎的胸腔中穿透而過。
蕭五甚至從那蠻狗回望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震驚、怨毒、難以置信之色。
隻是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見蕭五再次一連射殺兩人,眾人頓時哈哈笑道。
“五郎神射!”
“不錯!我聽聞咱們那位冠軍侯當初在定北城下,以元神境真人的修為一箭射殺第六境大能!”
“假以時日,咱們五郎未必不能與冠軍侯比肩!”
聽到他們這般吹捧自己,蕭五不禁有些臉紅。
他雖然對冠軍侯並沒有生出多少狂熱的情緒。
但心裡還是有點數的。
那位如今已經第六境的修為,區區弱冠之齡便可與家中倚為城牆的老祖匹敵。
在這樣的傳奇人物麵前,自己這個被家族拋棄的修行廢材,怕是連螻蟻也算不上。
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縷塵埃。
不過臉紅歸臉紅,能被人認可,聽到這般誇讚,他心中還是歡喜的。
隻是他沒想到是這份儘誅蠻狗的喜悅與笑聲,隻維持了片刻,便突然戛然而止。
看著身邊那一道道驟然僵硬住的笑聲,蕭五有些疑惑。
而後才順著他們麵甲下透露出的視線,往遠處的緩坡看去。
驟然便是瞳孔一陣劇烈收縮。
蠻騎!
蕭五一眼掃過,竟然不知道有多少。
百、千,還是萬?
他隻知道伍長那平素一貫沉穩的聲音,此刻終於帶上了幾分顫音。
“跑!”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五人五騎,瞬間調轉馬頭,策馬狂奔。
心中一片冰寒的蕭五,回首看去,隻見那烏泱泱一片的蠻騎中忽然有數十騎沿著緩坡急速衝下。
“媽的!栽了!”
正發力狂奔的時候,蕭五忽然一愣。
卻見本該在他身前的四道身影,再回首的時候,竟然出現在了他身後。
為首的那道鐵塔漢子,似乎歎息一下。
“走!不要停!”
“若是有幸慰靈碑留名,可為我等祭灑一二。”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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