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韓紹踏足這裡時的感受差不多。
公孫老祖的這片天人秘境著實荒涼。
放眼望去天地荒蕪一片,雖然腳下的土地一如外間的大天地,可頭頂四周的虛空卻是一片混沌。
唯一特殊的地方,便在於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墳頭碑林。
上官鼎腳踏虛空,沒有放出神念,隻憑一雙肉眼,俯瞰著下方那片墳頭碑林。
震撼倒是談不上。
身處那一人之下的至尊高位這麼多年,什麼樣震撼場麵沒見過?
他隻是忽然有些感懷。
畢竟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墳頭碑林中埋葬的那些人,生前他大多認識、見過、也說過話。
有些甚至還兵戎相見過。
而如今他還活著。
活著步步踏上了這青雲之巔。
而這些人都死了。
神魂寂滅、身軀日漸腐朽,直至徹底化作塵土,歸於天地。
一時間,就連上官鼎也有些分不清,麵對眼前的這一幕,自己心中到底是勝利者的自豪多一些,還是眼看故人逝去的空落多上一些。
抬眼看著在前方引路的公孫老祖蒼老背影,上官鼎眼神莫名。
現在看來,當年這老倌兒辭官歸隱時,給出的理由倒是沒有撒謊。
這麼多年過去,除了放出公孫度建了那鎮遼城,用來抵禦草原上那些蠻族。
整個遼東公孫一族確實安分守己,從不招惹是非。
而這老倌兒也一如他所言的那般,隻為兵家守靈衛墓。
隻是這份表象,到底是真的心灰意冷,還是蜷縮爪牙、蓄勢圖謀,上官鼎也不大分得清楚。
而似乎是覺察到了上官鼎的目光,前方引路的公孫老祖沙啞一笑。
“丞相又在打量老夫作甚?”
上官鼎思緒微收,笑而答道。
“隻是覺得老太尉老當益壯,實在不該這般守著過往空乏其身、虛度光陰。”
公孫老祖聞言,腳下不停,依舊於虛空緩慢踱步。
仿佛這世間尋常老者一般,衰老、平靜。
“丞相的意思是?”
上官鼎道。
“如今天下動蕩,正需要老太尉這樣老成持重的前輩重臣出麵,滌蕩妖氛、重整河山!還天下萬民一個海晏河清,大興太平!”
這是要拉攏老夫?
公孫老祖心中失笑。
若是在某些問題沒想通時,他還會對這所謂‘重整河山、大興太平’有所動心。
可現在……晚啦!
他兵家已經不想再淪為他人手中兵刃,他們要自己當執兵者!
於是故作猶豫了片刻,公孫老祖笑著搖頭拒絕道。
“承蒙丞相這般看重,老夫謝過。”
“隻是老夫老矣,死期不遠,不想再折騰了。”
“這天下有丞相這樣的世之英傑在,亂不了。”
“或許要不了多久,必當再興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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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這麼些年身處北宮帝座之下的位置久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般直言不諱地拒絕自己。
哪怕公孫老祖這話說得極為客氣,甚至帶著幾分恭維,上官鼎依舊蹙了蹙眉。
‘這老倌兒張口言老、閉口說死,當真是一身虎狼銳氣儘散?’
上官鼎有些不信。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早年那虎踞神都廟堂的遼東猛虎、一朝太尉,時至如今依舊深深烙印在上官鼎心中。
所以哪怕因為這片墳頭碑林的緣故,這位遼東猛虎的名頭,在世人眼中已經被【塚虎】之名所取代。
可上官鼎不信!
猛虎就算歸隱這不見天日的塚林之中,依舊是猛虎!
上官鼎甚至隱隱感覺如今這樣的公孫老祖,遠比過往還要可怕一些。
因為昔日的遼東猛虎再強,也身處明處。
可如今的塚虎,卻居於暗處、窺伺一切。
而就在上官鼎微眯雙眼,心念轉動之際。
公孫老祖忽然腳步一頓,旋即笑道。
“到了。”
……
木屋草舍,簡陋至極。
換做這世上任何人怕是也想象不到,一尊八境天人的居所竟然會這般簡陋、質樸。
對此,上官鼎倒是沒有意外。
畢竟這公孫老倌兒早年在神都時,就以不好美女、不慕奢華而聞名。
所以在當初辭官歸隱時,他說要帶著公孫一族回歸祖地為兵家守靈,整個神都並沒有多少人懷疑。
隻是就在上官鼎落下身形的那一刻,腳步卻是一頓。
甚至就連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老太尉……還有貴客?”
天人秘境,為天人私域。
肆意用神念窺探,可謂無禮。
所以從踏足其中的那一刻開始,上官鼎便有意收斂了神念。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這木屋之中並不隻有那韓姓小兒輩一人。
而是存在著一小一大兩道陌生氣息。
小者,於上官鼎這樣的九境絕巔看來,不過涓涓細流。
而大者,卻如滄海深淵,浩瀚無邊且深不見底。
就連上官鼎一時間也分辨不清自己跟那尊陌生存在,孰強孰弱。
見上官鼎蹙眉看著自己,神色戒備且不滿。
公孫老祖笑了笑。
“丞相不用緊張,隻是老夫一許久不見的經年故人。”
說著,自顧自上前推開木門。
入目可及,隻見一道年輕挺拔的身影與另一道身穿儒衫的老者跪坐對弈。
上官鼎下意識忽略了那道年輕身影,隻望向了那儒衫老者。
作為九境絕巔的人間至強者,就算不憑借其龐大如瀚海的神魂之力,其視力也早已入微。
看著那儒衫上繡著的小小【稷】字,上官鼎瞳孔微縮。
稷下學宮!
不出意外,儒衫老者此時也抬首回望,隨即微微頷首,笑而言道。
“原來是大雍宰執貴客臨門,難怪這公孫老兒急匆匆地前去迎接……”
說著,手中那枚【車】字棋子,橫衝直撞,直入對麵中宮側位。
“將軍!”
口稱‘宰執’‘貴客’,可語氣卻毫無半分敬意。
似乎隻當眼前這位權傾天下的大雍丞相,隻是個尋常客人而已。
對此,上官鼎麵色平靜。
因為對方憑借那一身浩如煙海的磅礴氣機,以及身上那身特殊的儒衫袍服,確實有資格平視自己,不需畢恭畢敬。
可平視歸平視,卻不意味著對方可以輕視自己!
同為九境絕巔,兩相見麵,不但沒有見禮,還這般隨意,可謂是無禮至極!
心中惱怒之下,上官鼎眼神冷淡了幾分。
“可是至人門下,江南趙氏一脈老祖?”
九境絕巔,又身穿稷下學宮儒衫袍服。
上官鼎能想到的,也隻有與公孫一族聯姻的江南趙氏了。
遙想當年,這兩家聯姻一事,可是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就連他上官鼎當初也是頗為意外。
畢竟文武之爭,曆朝皆有。
說是水火不相容有些誇張,但絕對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可偏偏這事最終還是成了。
現在想來,實在是有些不合理。
就如同此刻,上官鼎同樣也想不明白,這老怪物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甚至與這韓姓小兒輩相坐對弈!
“微末名聲,不想竟能入得丞相之耳,慚愧慚愧。”
嘴上說著慚愧,可麵上的神色卻是沒有半分羞慚之意。
說完這話,見象戲棋盤上麵對自己的‘將軍’,對麵竟然不閃不避、悍然兌子。
趙家老祖歎息一聲。
“你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烈了些,不至於,不至於……”
“有老祖在,沒人能動你。”
“你說是吧,丞相大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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