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瞬之後,作為疆場老將的敏銳,卻讓他陡然想到了一些東西。
比如讓這呆傻、死物混在軍中,手持破罡弩抵近射殺敵軍強者。
這種情況活人會怕,手會抖,可這些從來不知生死為何物的傀儡卻不會怕。
公孫老祖不否認,這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隻是對於韓紹口中所謂的徹底用傀儡取代士卒,公孫老祖細想了一下,最終還是嗤之以鼻。
人就是人,傀儡就是傀儡。
無論是從技擊靈巧的角度,還是實力來看,這玩意也不可能是人的對手。
彆說是完全以這些傀儡成軍了,就算是最普通的凝血境士卒也取代不了!
公孫老祖心中頗為無奈地歎息一聲。
戰場之上,士卒不過隻是為將者心中的一個數字罷了。
隻是看著這些前一刻還鮮活無比的軍中兒郎,下一刻便血灑疆場,又有哪個愛惜士卒的將帥不為之心痛?
誰又不想能讓軍中兒郎少死一些?
‘可惜啊……不可行!’
而就在趙家老祖和公孫老祖在韓紹這一語間,心中想法紛紛生起的時候,前一刻還被韓紹氣得七竅生煙的上官鼎,此時也被韓紹帶偏了。
一時間,竟忘了韓紹罵自己不忠無信、不義無禮這茬。
他可不是韓紹這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土鱉。
傀儡,他早就見過。
甚至就連韓紹剛剛說的這些想法,他也曾不謀而合地想過。
隻是在經曆過一番研究之後,他便發現這玩意完全就是一個食之無味的雞肋之物。
就好比……
“無知庶子!當真可笑!”
上官鼎眼神嘲諷,嗤笑一聲。
“想以這墨家傀儡替代萬民、取士卒而代之?”
“虧伱敢想!你可知此物的造價幾何?”
韓紹坦然搖頭,“不知又如何?”
“果然是不通庶務,隻知道閉眼胡思亂想、張口胡說八道的無知蠢物!”
或許剛剛被韓紹打臉的火氣,終於有了宣泄的方式。
上官鼎嘴裡罵著,心中莫名生出了幾分快意,以教訓後輩的口吻,冷笑道。
“此物精貴非常,不說其作為核心的精細陣法,就算是維持這傀儡身形的尋常構件,也足以支撐尋常百姓三口之家,數年吃食、花用!”
“此外,還有此物動力源泉的靈石,也是需要經常替換!”
“而一顆靈石便足以頂得上尋常百姓十數年勞苦所得!”
“這樣一筆賬算下來,你可還覺得此物合用?”
麵對上官鼎這番謾罵與嘲諷,公孫老祖倒還好。
軍中打仗本來就是一個燒錢的行當。
算下來這一具墨家傀儡,靡費大抵跟破罡弩相當。
公孫老祖雖然也覺得頗為奢侈,可如果能在戰場建功,倒也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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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家老祖卻是微微漲紅了臉。
上官鼎那一句‘不通庶務’看似在罵韓紹,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他剛剛確實沒有考慮過成本問題。
如果按照上官鼎這般計算,這一具墨家傀儡便抵過一個普通百姓整個壯年時期的勞動所得。
而且還是一個不斷消耗的無底洞。
這筆賬不管怎麼算,都是一件愚蠢、且虧本的買賣。
說句有違儒家核心道義的話。
‘怕是就算將那些百姓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錢!’
不過趙家老祖倒也沒有因此輕視韓紹。
隻當他年輕且經曆的事情少了一些,看問題終究是稚嫩了一些。
日後隻要多加磨煉便可。
而就在趙家老祖正在心中強行替韓紹找補的時候,韓紹卻是用訝異地目光看著上官鼎這位大雍有史以來最大的權臣。
屁股決定腦袋。
一直以來都站在此人對立麵的韓紹,對此人的觀感都極為不好。
可不可否認的是,此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甚至逼得太康帝退避南宮,確實不是尋常之人。
就像是此刻。
像這樣懂得合算成本、且通曉小民收入的上位者,韓紹隻見過這上官鼎一人。
餘者皆是居高臨下,張口就是高屋建瓴之輩。
就連李文靜做事,也通常隻是從那些世族、高門入手,順便從那毫無存在感的幽州牧那裡收刮一二。
主打的就是一個從不掙窮鬼的錢!
而實際上這種手段在韓紹看來其實是極為粗糙的。
盤子做不大、產生不了更多的剩餘價值,這種玩法終有一天會徹底崩盤。
當然這些隻是閒言,就算韓紹想要改變,也不能急於一時。
因為如果沒有一個穩定的周邊環境,什麼都隻能是空談。
或許是韓紹的這一陣沉默不語,讓上官鼎品嘗到了幾分勝利的甜頭。
這位大雍頂級權臣,神色中閃過一抹自得。
或許就連他也沒有意識到,就在這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在這韓姓小兒身上,看到了幾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一樣的天資卓越。
一樣的年紀輕輕,便登上高位。
甚至就連性格,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比如,從那雙眼眸中透露出來的,某種漠視權威的桀驁不馴。
而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駁倒他、壓服他,這會讓上官鼎有種戰勝自己的愉悅感。
隻是上官鼎這份愉悅,終究還是短暫的。
“賬不是這樣算的。”
聽到韓紹這話,上官鼎嘴角隱藏的笑意僵了僵。
不過很快便化作了不屑。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年輕人的死鴨子嘴硬罷了。
可接下來他連這份不屑也維持不下去了,臉上的神色從錯愕,再到震驚、若有所思、恍然大悟,如此連番上演。
因為韓紹跟他講了什麼叫成本與規模的反向效應。
又講了有關勞動力與生產力的關係。
再比如什麼叫產業結構調整。
甚至就連教育對產業升級的某些影響,韓紹也講了一些。
如此零零總總,夾雜著某些從未聽說過、卻又通俗易懂的專業術語,不但聽得上官鼎這位大雍帝相一愣一愣的,甚至就連一旁的趙家老祖和公孫老祖都被影響了幾分。
其中出身稷下學宮的趙家老祖,能夠聽懂不少,眸光鋥亮。
而公孫老祖這個不通俗事‘大老粗’就似懂非懂了。
但越是這樣,越是不明覺厲。
於是漸漸地,他看向韓紹的目光也開始複雜了起來。
此刻,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混賬小子怕不是動搖了某些心思,想要真的投靠這上官鼎了。
可實際上,隻有韓紹知道,這些東西其實隻是看著厲害而已。
沒有一個穩定的環境,沒有一番有關利益的殊死搏鬥,全部都是空談。
因為韓紹此刻講述的這些看似駁雜、宏大的觀點,其實歸結起來隻有兩個字。
【變法】!
變曆代約定俗成之法!
而正如‘我自橫刀向天笑’的那位所說。
【曆朝曆代之變法,無有不流血犧牲者】!
韓紹自然很樂意,這位權傾兩朝的大雍帝相先替自己趟一趟這趟渾水。
若是不成,可以削弱這位大雍帝相的實力,讓他自亂陣腳。
若是有所成效,正好也替自己將來掃清一些阻力。
什麼叫雙贏?
這就是!
老子可以贏兩次!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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