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無人,太康帝歎息一聲。
眼中閃過一抹深入神魂的疲憊,挺拔的身形也漸漸佝僂。
不過轉瞬之後,他便重新挺直了脊梁。
如今那道準備發往幽州的聖旨已經擬好,前者賜婚的那道不算什麼。
那道封公的聖旨卻是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隻是除了上官鼎那賊子反應激烈,剩下那些逆臣卻是極為平靜,甚至表現出樂見其成的模樣。
你看,當你被群狼環伺的時候,隻要舍得從身上剮下一塊肉丟出去。
那些狼子野心之輩就會自己撕咬起來。
太康帝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等到收斂之後,他終於將目光望向了遠處那一片赭黃氣息彌漫的八州之地。
自那張顯舉起反旗,已經一個多月了。
之所以將平亂一事拖到今日。
一來,也是想借那些黃天賊子的手,將那八州之地盤根錯節的世族高門清理一二。
二者,說來也是荒唐。
其實是太康帝對神都禁軍實在是……沒什麼信心。
天下承平已久。
又曆經數次圍繞帝座的血腥內耗、清洗,如今的禁軍早已不是曾經那些橫掃四方、鎮壓天下的至強王師了。
如今的神都禁軍究竟還有過去的幾分實力,不說太康帝心裡沒底。
怕是如今掌控小半禁軍的賊臣上官鼎也沒有多少了解。
一旦上了陣,露了怯,兵敗如山倒。
那才是真的災難!
因為這意味著朝廷最後一塊遮羞布被生生扯下。
到那時候,離真正的天下大亂也就不遠了。
所以太康帝一直在猶豫。
隻是眼下的局勢卻容不得他再猶豫了。
再拖下去,就算朝廷將賊亂剿滅,也會民心儘失。
與其繼續這樣鈍刀子割肉,還不如賭上一把!
終於有了決定的太康帝,神色一厲。
“宣,公冶縉。”
……
其實太康帝原先的想法是讓韓紹進京。
然後替他整頓禁軍。
那樣的話,有一身傳奇戰績的韓紹作為保底,他這個大雍帝君也更有底氣去賭。
隻可惜那小子終究是讓他失望了。
可偏偏哪怕明知道那小子對君王的忠誠並不絕對,他不但不能怒而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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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要加以安撫與厚賞。
這其中的憋屈與無奈,旁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說到底,那小子早已不是昔日一文不名的卑微小卒了。
八境天人,又有著近乎滅國的潑天功勳。
這樣的人物,不說放在兩千餘載的大雍,就算往前曆數各代,也是鳳毛麟角。
這一點,不止太康帝知道。
韓紹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才敢這般肆無忌憚。
漠北茫茫冰原之上,大軍不急不緩地揮軍回撤。
對於李靖‘要不要留下一支偏軍扼守漠北’的提議,韓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神經病啊!
這鬼地方不止一到冬日,人畜不生,餘下三季也根本沒什麼人煙。
讓將士們留下來當野人嗎?
或許李靖不在乎,將士們也沒有什麼怨言,但他卻舍不得將自己麾下兒郎的寶貴一生耗費在這個不毛之地。
“所謂疆土,不在於你占據多大的地盤。”
“隻要馬蹄能夠踐踏、涉足,任何地方都是疆土!”
韓紹神色嚴肅地嗬斥道。
“記住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聽到韓紹這話,圍繞在他身邊的李靖等人仔細回味了一陣,隨後肅然應聲。
“謹受君侯教誨。”
再次摘抄幾句太祖語錄,韓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他已經想好了。
等到未來大業功成,他也要學隔壁諸多前輩一樣,著書立傳!
怎麼?
他曹孟德能有【孟德新書】。
就連常凱申那醃臢貨色也敢厚顏寫日記。
他韓某人就不配弄上幾本【大誥】,留待後世?
很是暢想了一下未來,韓紹舒舒服服地躺在攆車中。
攆車是始畢當初帶著南下的王攆。
在去掉了某些可能僭越的配飾後,這輛王攆依舊奢華舒適到了極點。
而對於韓紹這般不能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的舉動,將士們全然沒有半點意見。
反倒是生怕這王攆無法遮風擋雪,讓韓紹受了寒氣。
一個個哪怕是在行軍,依舊將整個王攆圍得水泄不通。
沒有辦法,誰讓他們的君侯受傷了呢!
要知道他們的君侯當初帶著三百殘軍縱橫草原時,沒有受傷。
奔襲數十萬大軍圍困的定北城下,也沒有受傷。
甚至就連此戰麵對蠻族九大真仙,以及始畢那尊八境天人,同樣沒有受傷。
可這一次,他卻是受傷了!
那一口老血吐的!
看到那一幕的所有將士,單單一個簡單的擔心已經無法形容他們的緊張了。
那簡直就是差點亡魂皆冒。
儘管韓紹一再保證了自己無事,但以呂彥為首的一眾親衛更是恨不能以死謝罪,來彌補自己的無能。
韓紹很想說,麵對一頭九境太乙的真龍,就算你們全都死光了,又有個屁用!
最後也隻能任由這些混賬將自己當成易碎珍寶一樣,死死‘保護’起來。
當然,人都是有惰性,喜歡享樂的。
在這冰原風雪中,能夠享受被細軟綢被摩挲的感覺,著實不賴。
滑膩、細軟,一如女子那嬌柔如凝脂的肌膚……
‘唔——’
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聯想到女子的韓紹,有些懊惱。
‘看來是離家久了……’
一轉眼,久曠之身便如乾柴,就算沒有明火,也容易自燃。
而正當韓紹暗罵自己這一身通天修為修了個寂寞的時候,忽然眼眸一眯,望著遠處那道不斷急速靠近的強大氣息。
靜靜地看著那道轉瞬之後,便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襲火紅鳳袍。
韓紹眨了眨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生出了幻覺。
“你……你瘋了!”
“你……你怎麼來了?”
這還是韓紹第一次在一個女子麵前表現得如此失態。
可見他的震驚。
而一路跨越數萬裡而來的姬瞾,仔細打量了韓紹一陣,隨後歎息一聲道。
“你果然欺君了。”
他根本就沒有受傷。
心中漸漸安定後,姬瞾那雙淩厲鳳眼忽然浮現出一抹霧氣。
“你說的對,本宮確實是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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