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他收到的短信就是納蘭朔發來的,內容隻有進來吧三個字,可也是直到這一刻,他親眼見到納蘭朔本人,才確定自己之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坐。”納蘭朔抬起左手,示意了一下桌對麵的椅子,這椅子端端正正擺在楊逍麵前,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楊逍遲疑片刻,還是選擇坐下,他知道今夜會有很多話要說,一切順利的話,他會知道很多秘密。
納蘭朔麵前擺著一套茶具,他熟練地溫具,投茶,潤泡,醒茶,衝泡,先是將自己麵前的茶杯沏上,然後才是嗯楊逍沒有享受這個待遇,他麵前擺著一瓶礦泉水。
抿了口茶,納蘭朔緩緩吐出一口熱氣,他並沒有任何偽裝被識破的不安感,仿佛這裡還是他做主的巡防署,楊逍忍不住了,身體前傾,低聲道:“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你指哪些?”低頭吹散了茶杯中彌漫的水汽,納蘭朔不慌不忙反問。
“這間事務所,還有合歡宗的人。”楊逍語氣咄咄逼人,“我隻把刻影石給了你,可它卻出現在了一個女人手上,她叫餘心心,是合歡宗的人。”
“你繼續說。”納蘭朔沒點頭,但也沒否認。
“這些年榕城背地裡失蹤了許多與邪修有關的怨眼,但最後的線索都斷在了巡防署,而且就是我們臨安公署,如今看來這些都與你有關,是你在暗中搜集怨眼。”楊逍開門見山,納蘭朔是聰明人,如今自己已經在這裡了,再虛與委蛇反而是欲蓋彌彰,“署長,伱究竟要做什麼?”
聽到署長二字,納蘭朔平靜的臉上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手中的茶杯也慢慢放下,抬眼看向楊逍,眼中充斥著一股複雜的情感,“楊逍,到此為止吧,這件事與你無關,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可我不想被人當猴耍!”如今終於到了謎底揭開的一天,楊逍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署長,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能派人為智傑報仇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可我不明白,你究竟要做什麼?”
沉默片刻,納蘭朔終於開口:“我隻能告訴你,這件事與上麵的一項計劃有關,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會告訴你,因為你也在計劃的考察名單上,但在知曉這項計劃後,你會被動成為計劃的一員,不再會有退出的機會。”
“除了死?”楊逍問。
“對。”納蘭朔冷漠的點點頭。
楊逍深吸一口氣,忽然笑了,“我有一位朋友曾經說過,這個世道要想活下去,總歸要選擇一個地方棲身,我相信署長您的為人,所以我想聽聽這個計劃。”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決定。”納蘭朔不再勸誡,轉而問到:“你想過沒有,邪修的怨眼與你們身上的怨眼有什麼區彆?”
這個問題楊逍確實想過,但始終沒有一個完美的,能說服自己的答案,於是老實回答:“不知道。”
“沒區彆,最開始都是一樣的。”納蘭朔聲音沉悶,“真正讓怨眼產生不同的是人心,是人腐化了怨眼,當然,這個過程極其漫長,而且需要怨眼的持有者有極高的天賦,以及與怨眼驚人的契合,幾百年前這樣的人物不少,但現在,已經幾乎絕跡了。”
“這樣的家夥才稱得上是真正的邪修,這些極有天賦的家夥甚至會在肉體消亡後將一縷惡念寄生在怨眼之上,這樣的怨眼非常危險,一旦被意誌不堅定者獲得,後果不堪設想。”
“可我們巡防署手冊上寫著,隻要是從邪教徒身上繳獲的怨眼全部都要被集中處理,無論級彆高低,都不允許回收再利用,這是否有點”楊逍斟酌著措辭,“矯枉過正?”
不料納蘭朔頓時嚴肅起來,沉聲道:“矯枉必須過正,這才足夠警醒後來人!”
“這些被惡念寄生的怨眼一旦被不知情的人獲取,會反過來腐蝕人的心性,在極短時間內將一個人變的陌生,變為魔鬼。”
頓了頓後,納蘭朔強調,“你可以理解為被怨眼中寄生的惡念奪舍,更可怕的是,這樣的家夥還會偽裝。”
“在幾百年間,我們承受了極為慘痛的損失,因為疏忽大意,導致不曾察覺一位高層被怨眼中的惡念所奪舍,後者在會議現場突然失控,使得我們巡防署的核心層遭到了毀滅式的打擊,經過幾十年的休養,到如今都沒能完全恢複元氣。”
“不僅僅是我們,使徒聯合會,商會,以及其餘各大勢力也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於是為了避免此類慘劇蔓延開來,我們聯手製定了一項舉措,約定無論是何門何派,隻要是從邪教徒身上繳獲的怨眼,一概不能使用,危險性低的銷毀,危險性高的封存,若有違背,無論何人,將為各門派之公敵,以邪修手段待之。”
“可隨著使徒數量的增加,尤其是使徒聯合會的壯大,我們愈發感覺執法麵臨的困難在加大,而且彙總各種線索,我們有理由相信聯合會與商會在偷偷倒賣來自邪教徒身上的怨眼,他們會將買賣的途徑洗白,但這瞞不過我們巡防署。”
“於是上麵也應運而生了一項計劃,選擇一部分可靠的巡防署,在被繳獲的邪修怨眼中仔細甄彆,選出一部分風險值低的加以回收利用,但有前提,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確切說,我隻負責提供怨眼,而剩下的工作有專人來做,至於這些怨眼的去處,歸屬什麼的,我也無權知曉,這也是上麵為了安全所做的雙重保險。”
“你可以將這些被用邪修怨眼武裝起來的人看作是一支暗殺小隊,他們會為我們處理掉很多我們不方便自己動手的麻煩事,而且這些人彼此間也不知道身份,隻和上級單線聯係,他們甚至不清楚在為誰做事,日常中就是普通人,可一旦有任務,他們就會被喚醒。”
“你說的那個餘心心,她就是其中之一,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納蘭朔說。
“你為什麼要派人暗殺龐財?我指的是為何這麼急,不擔心暴露你自己嗎?”楊逍這點始終想不通。
聞言納蘭朔苦笑一聲,緩緩搖頭,“那不是我下的命令,是西門秀的自作主張。”
“他是我與這隻暗殺隊伍負責人的聯絡官,但上一次,是他假傳我的命令,讓人去雲起城殺人,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這件事,我想阻止,可太晚了,消息有滯後性,派出去的人已經動手了。”說到這裡納蘭朔緩緩歎了一口氣,“看來我沒猜錯,餘心心在雲起城遇見的那個人果然是你。”
對於這點,楊逍沒有否認,“難怪你會關西門秀禁閉,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西門秀做聯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