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時間在這冰天雪地中失去了概念,海棠醒了過來。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晃晃悠悠的擔架上,身下是粗糲的麻繩,勒得她有些難受。抬著她的是兩個穿著灰色軍裝的士兵,他們步伐很慢,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海棠的心中瞬間被恐懼填滿,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拚命地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喊著:“放下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乾什麼?”
她的呼喊聲在靜謐的雪野中杳無回響,無窮的驚懼與不安伴隨她的叫嚷彌漫開來。
就在這時,一陣嘎吱嘎吱踩雪聲由遠及近,隻見一個齊耳短發的年輕女軍官跑了過來。她戴著一頂棉軍帽,帽簷下是一雙明亮而堅定的眼睛。腰間挎著一把飄著紅穗的短槍,英姿颯爽。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和她一樣裝束的男軍官,同樣身姿挺拔,神情嚴肅。
女軍官看到海棠醒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高興地說道:“你暈倒了在雪地裡,要不是我們行軍時碰巧遇到,這冰天雪地的,你可能就被凍死了。”
聽到這,海棠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之前的記憶。她忽然想起那個在村裡流傳已久的老例兒,心中不由得充滿了惶恐和擔憂。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和文之武好上了,如今懷了他的孩子,天上的楊天明發怒了,要收她走啊。這個念頭一經萌生,便如野草般在她心間肆意瘋長,致使她內心的恐懼感驟然飆升。
海棠趕緊閉上眼,雙手合掌,嘴裡默默地念著:“楊天明,求求你,彆收我走,看在狗子的份上你饒了我吧!”
她的聲音顫抖著,淚水從緊閉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間凝結成冰。此刻的海棠,滿心都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祈求,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男軍官在聽到海棠喊出“楊天明”這三個字時,原本平靜的眼神瞬間一亮,隨即低下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是水澱楊家的人?”
海棠聽見男軍官這般詢問,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之前,她又不禁想起了翠花和自己說過的楊天貴要領兵開拔過來絞殺文之武的那些事情。此刻,她的心情愈發複雜起來。
她開始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男軍官,目光在他的臉上遊走,試圖找尋更多熟悉的痕跡。這一瞧,她發現他的眉目舉止之間還真有那麼一點楊二爺的模樣。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您是楊天貴二哥嗎?”
男軍官聽完海棠的問話,先是扭過頭衝著身旁的女軍官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緊接著又轉過頭來,麵帶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楊天貴?”
“是翠花大嫂子告訴我的,說天貴二哥要帶隊伍回鄉剿滅土匪,我是楊三爺家的兒媳婦。”海棠趕忙解釋道,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緊張與不安。
“你就是海棠,家父已經寫信告訴我你家發生的事情。這年頭是亂了,匪患多多,絞殺不儘,苦了你了弟媳婦,對了,這位是你二嫂文靜”,說著楊天貴伸手指了指他身邊的女軍官。
“報告營長”,正說著,一個士兵跑過來打了個立正,敬禮說到,“據偵察班報告,小河沿一帶日本駐屯軍的確已經開拔走了,前麵就將到達水澱村。”
“好,文靜,我到隊伍前麵去指揮一下,”楊天貴說完,隨著士兵到隊伍前頭去了。
此時,西北風似乎驟然間加大了風力,猶如一頭狂怒的巨獸在肆意咆哮。它呼嘯著席卷而來,毫不留情地吹起了眾人的衣角,讓衣角在風中淩亂地舞動著,仿佛是在訴說著這股狂風的不羈與蠻橫。
與此同時,這狂暴的西北風還將路邊樹上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浮雪吹得漫天飛揚。那些晶瑩的雪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狂風中肆意地翻騰、旋轉,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霧。這雪霧彌漫開來,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虛幻的夢境裡。遠處的村莊、大地、樹林和遠山在這雪霧的遮掩下,也變得若隱若現,宛如一幅神秘的畫卷。
不久,楊天貴的部隊到達了村東大廟,開始安營紮寨。
躺在擔架上的海棠,看著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心裡裝滿了恐懼,替文之武揪著心。此刻,她想起了翠花的話,她那天要楊天貴拿大炮去轟炸文之武,把他炸了。想到這裡,海棠張口問抬她的士兵:“大炮什麼樣?”
士兵聽了覺得好奇,問道:“大嫂子,你還知道大炮?”
“哎,我們家懷著豬仔的老母豬,還有一頭毛驢,前兩年被大河北邊的日本人開炮給炸死了,我就好奇大炮是個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
正說著,有個士兵扛著一門迫擊炮炮管經過海棠他們旁邊,說話的士兵努嘴示意海棠,說道:“帶軲轆的大炮我也沒見過。迫擊炮見過,就是這兵身上扛的那個鐵管子,還有個底座,支好了。把炮彈從口放進去,轟的一聲,就飛出去了,落地時就炸了。對我們輕步兵來說,這東西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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