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沒有一個人睡得安穩。
海棠在冰冷的屋裡睜著眼整整想了一晚上,她惦記著她的文之武,她知道已經有兩撥人要殺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第三撥,第四撥,甚至更多。
楊大麻子和土匪們也一樣在黢黑凍人的黑屋裡挨了一宿。
海英和梁錦程這一夜,也是沒怎麼睡。
楊天貴和文靜自和海英、海棠姐倆分手後,就和小妹楊天真一起回到楊家大院。
吃過午飯,楊天貴便一個人獨自回到村東大廟的司令部去了,說是研究作戰方案,一夜未歸。
文靜在晚上非要和楊天真一起睡,結果她這一通問東問西,弄得楊天真也是一夜沒休息好。
文之武這夜帶著弟兄們在朱莊宿營。朱莊在澱北也是個大村,也有一座大廟。文之武他們就在廟裡。這座廟自建成以來,一直香火旺盛,四鄰八村都願意到這求個香,許個願什麼的,所以廟裡也一直沒有荒涼。廟裡有位老法師叫慧淨,還有一個小徒弟,師徒倆都是窮苦人出身,所以每次文之武他們來都是招待的很周到,而且嘴也很嚴,從沒有外人知道這是文之武的一個據點。
文之武今晚把隊伍駐紮在朱莊大廟,原本是打算和阿珍一起到離這十裡半地的文家山村看望母親的,順便給母親留些過年的錢。可是因為明天要赴約談判,所以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
此刻,文之武在廟裡的一間略顯簡陋的廂房裡,與張軍師、阿珍以及二當家大海四個人圍坐在一起,正嚴肅地商議著明日談判的相關事宜。
顯然,這是關乎隊伍未來走向的一件大事。
隻見張軍師和二當家大海嘴裡叼著旱煙杆,叭嗒吧嗒地抽著,一鍋接著一鍋,不曾停歇。
那濃烈的煙霧在屋內不斷彌漫,嗆鼻的氣味充斥著整個空間。文之武沒有抽煙,此刻他隻是緊緊地緊鎖著眉頭,目光深邃而專注,全神貫注地思量著與地下黨合作談判的種種細節和可能麵臨的情況。
“大當家的,以前我在晉軍的時候,對他們的隊伍有所了解,知道他們的確是替窮人打天下,軍紀特彆嚴明。”張軍師一邊說著,一邊在腳底板上磕了磕手中的煙鍋。
“是啊,司令,這要是歸順了他們,咱們可就不能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想吃香的就吃,想喝辣的就喝了!我覺得還是文家山保長來時,建議咱們加入地方保安隊,或者歸順楊天貴部隊好一些。那樣,咱們繼續可以乾自己想乾的事,是不是司令?”二當家大海吐著一口濃煙,緊跟著說道。
“大海,歸入保安隊也好,楊天貴的正規軍也罷,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定會派人來奪了你的軍權,這個我在晉軍的時候見得多了,萬萬不能歸他們,他們沒有信用。”張軍師表情嚴肅,語氣堅定地說道。
阿珍靜靜地聽著張軍師和二當家大海的對話,始終雙唇緊閉,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目光在眾人身上流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文之武聽著倆人的話,依舊沉默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
然而於他的耳中,往昔做生意奔赴陝北之際,倒是聽聞他人提及紅軍乃是一支紀律嚴整的窮人隊伍,有著嚴格的軍規,稱作《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官兵平等,打土豪所得需歸公。倘若就此歸順,如此一來,自己便無法每月初一離隊,去悄悄探望海棠了;再度打土豪所得金銀細軟,亦無法給予海棠任何東西啦,就連自己暗自籌謀著多積攢些錢財,為海棠翻蓋青磚瓦房的念想,也難以達成了。
個人利益的羈絆,致使文之武的思緒紛亂不堪。
“哥,你作何想法?”此時,阿珍問詢道。
“阿珍,你與抗聯有過接觸,他們收編隊伍,情形會如何?”文之武反問道。
“抗聯乃是名副其實的抗日隊伍,抗擊日本毫不含糊,眾多綠林好漢的隊伍被收編後,司令依舊擔任這支隊伍的首領,隻是抗聯會派遣一些極為出色的政工乾部過去,協助司令開展一些政治思想工作、宣傳工作,整肅軍紀。我記得有諸如‘不打罵百姓,不拿民眾財物,不調戲婦女,不抽大煙’之類的要求,江一山曾給我講過這些。”
“何為政工乾部?”二當家大海問道。
“就是負責政治思想工作的,旨在確保隊伍裡眾人的想法、目標以及行動保持一致,如此一來,部隊的戰鬥力便能大幅提升,大致就是這個意思,也就是管控腦袋中的想法和嘴巴所說之話的人。”張軍師針對大海的問題作出了回答。
“張軍師所言差不離,我也未曾加入抗聯,不過,他們著實出色,一身正氣,滿懷膽氣。即便許多人往昔再慵懶散漫,加入隊伍之後,都會仿若脫胎換骨一般。”阿珍補充說道。
“哦,竟是這般。”文之武略作思索,他沉默了片刻,仔細思量著,忽然,他憶起一件事,正是為了此事,也要與梁錦程、孫向紅見上一麵,談上一談。想到此處,文之武說道:“不論能否合作,我認為與他們談一談,實屬必要。”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