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偉大的,創造這世界的是母親。
媽媽沒了,媽媽的身影常常在她眼前浮現。白而略黃的膚色,略長形的臉,明亮的大眼睛,眼底黃亮黃亮的像鷹眼一般,長長的秀發秀氣而美麗。
媽媽具有很好的人緣,又具有一顆善良的心,得到全屯子的人和親屬間的尊重和愛戴。隻是媽媽很少回姥姥家,每年也就去一、二次吧!而從未在姥姥家住過,但她從來不限製她們去,而且恰恰相反經常鼓勵她們去姥姥家,她有時問媽媽“媽媽,你怎麼不願回姥姥家呢?
“唉!不是媽不願意去,大人的事,你們少問和少管。”
媽媽雖然個子小,但具有很強的體魄和一雙靈巧的手。媽媽從早到晚家裡家外乾這乾那,沒有一點清閒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媽媽每晚幾點睡覺,更不知道幾點起床。她每天起來時媽媽都把飯做好了,屋裡打掃乾乾淨淨的,冬天都把屋燒的暖呼呼的。
冬去生產隊乾活,媽媽從來不缺工,而且一樣和男勞力乾活,掄大鎬,挑公筐,絕不遜色壯男勞力,為了每天掙兩個工分。媽媽不論誰穿什麼樣式的衣服,媽媽看見了和拿到手瞅瞅就能模仿出來,那年學校開運動會,刮起了大風把粉紅色的彩旗刮到了樹上。第二天媽媽發現了,爬上了樹摘了下來。媽媽用淺藍色的線把撕壞的口子繡成波浪,把窟窿用金黃色的線繡了個太陽,又繡上黃色的邊,太像大海上的日出,給她做了個紗巾,她披在頭上在小同學中炫耀,被老師發現了還拿在手中讚不絕口。
媽媽雖說沒什麼文化,但很明事理。到了冬季農閒時晚上,她們姐幾個圍著媽媽,有的躺在媽媽腿上,有的依偎在懷裡和後背,趴在臀上聽媽媽講故事。“有個老太太戴著黑絨帽,小腳走路晃悠晃悠的,手裡拿個大煙袋,死了以後詐屍了,每天晚上出來抓一個小孩吃,啃骨頭嘎巴嘎巴的響,”聽得他們毛骨悚然,大一些的她心裡明白媽媽是嚇唬弟弟們晚上不讓她們出去跑玩。那一年奶奶從山東臨沂來,奶奶的形象是媽媽講故事的原型。
她小時候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媽媽的肚子隔上一年又長大了,她甚至害怕媽媽的肚子能長爆了,就這樣一個弟弟接著一個弟弟的降生了,“唉,早年的時候也沒什麼辦法,像現在醫學有措施了,隻要你和大弟弟兩孩子日子就好過了。”媽媽有時候自言自語的說道。
媽媽對爸爸最大的憤怒是怨爸爸太不爭氣了,為了嫁給他和娘家都絕情了,爸爸從小就不擅長農活還比較懶惰,後來還嗜酒如命,每年生產隊的活半年也乾不上,工分掙不夠,使她家生活年年漲肚(虧損),生產隊分的糧菜隻給一部分,但媽媽始終認為爸爸人好心也好,她和媽媽也規勸過爸爸,但爸爸隻能改幾天,爸爸的意誌太薄弱了,沒幾天老毛病就又犯了。
媽媽最大的心願和遺憾是盼著條件好了,買兩頭豬養養,她和大弟弟已經可以幫媽媽乾一些活了,可以煮菜喂豬了,留頭母豬每年可以產兩窩崽,賣點豬崽有個零花錢,留頭肥豬到冬天殺了,就可以吃上半年豬肉了,日子也會好起來,媽媽帶著悲哀,帶著遺憾,帶著對她們的眷戀和愛絕望了,早早結束了自己三十四歲的生命。
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她早早起來,劈了幾塊木柈子點燃了爐子,屋子很快熱乎了,拿了一捆柴火剛放進灶坑,大弟弟也起來了,“大弟你去取棵白菜來。”她舀了碗玉米麵用溫水和好,可是大弟卻空手而歸。“咋沒拿回來菜呢?”“姐,我不敢下菜窖。”
她頓時明白了,自己來到窖口往裡望去,黑洞洞的,仿佛媽媽的軀體還吊在菜窖的梁上,也產生了恐懼感,“姐用這個,”她大弟弟把爐鉤子綁在了一根木棍上,勾上了一棵白菜,媽媽,媽媽小弟的哭聲和叫聲,“小弟彆哭姐姐來了。”她把小弟抱起來,一股騷臭的味道從被窩裡冒了出來,“小弟弟你又尿炕了,”“媽媽,媽媽”小弟仍然哭鬨著,“不叫媽媽,叫姐姐,”小弟用含糊和生硬的話語叫著姐姐,她頓時心一酸,一股熱淚欲流而出,但馬上忍住了,一顆堅強的心頑強意誌抑製了本來就具有剛毅性格,眼淚沒有流出來,用了沒有一點油水的菜湯給小弟泡了半塊玉米大餅子,用小舀一口一口的喂著小弟弟,待她去爸爸屋時,而爸爸卻不在了,給爸爸留了個大餅子和半碗清水煮白菜湯。她發現爸爸一直視作珍寶的酒瓶和酒壺已經不在了。爸爸啥時候出去的呢?乾什麼去了呢?吃過早飯她把小弟拉尿的被拆洗後,把三弟和小弟仍像往常一樣送到寡居的劉奶奶家。劉奶奶又稱白仙奶奶,她二十九歲丈夫去世,膝下無子女,滿頭白發瘦骨嶙峋,雙眼匡凹陷,慈祥仁愛和受人愛戴。全屯子的孩子全送她看管,多的時候也有幾十個孩子,她把三間房地麵上鋪墊上細沙子,孩子就在上麵嬉戲玩耍,但她是義務看孩子沒有報酬。隻是生產隊給計滿分,有時有的孩子父母給她拿幾個雞蛋鴨蛋也未拒絕,過後也都給孩子分吃了。“孩子你媽媽心狠啊!你彆想她,你也命苦啊!看你長得那麼瘦弱,又是正長身體的時候,還得照顧弟弟,有什麼難事和奶奶說,奶奶幫你想辦法。”一副慈祥關愛的麵龐把一個小紙包遞給了她。“這是彆人給我的半斤白糖給你拿回去給小弟弟們吃吧!”
二弟也背著小書包去劉老師家上課去了,劉老師家住本屯,是民辦教師每天給二十幾個孩子上完語文課和數學課就完事了。學校又沒校舍,孩子又不用出屯,他又不耽誤乾農活,真可謂一舉多得。
她回到家和大弟弟操起了鐵鎬掀開了窖棚蓋。把媽媽上吊的木梁抬到屯外焚燒成灰燼,把僅有的點蘿卜和白菜拿到外屋靠牆根放好,把窖填平了,又把凍而硬的玉米棒放在熱炕上,漸漸地融化了,蒸發著水汽。
她又拾掇起了媽媽的遺物,媽媽的剩下的幾件舊衣服少的可憐,得到七天燒頭七給媽媽燒掉吧,也許媽媽在那邊世界真能收到,仍然能穿上她這點舊衣服,媽媽本來就沒有什麼衣服,連結婚時穿的婚服也早已給她們改製了衣服。
她有些疲憊,瘦弱的四肢酸痛酸痛的,身軀沉的直往下墜,眼前金色的星點在跳動。她倚靠在疊起的被上歇會,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媽媽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現,仍然那麼慈祥,那麼健壯,那麼美麗,而且還端了碗紅豆燜的大米飯和肉燉豆角,她吃了起來,真香啊!吃的飽飽的“小珍啊!媽媽在那邊挺好的,衣服不要燒了,留著給你們改製吧!你不要累著,照顧好弟弟,明天上學吧!媽媽。”原來是做了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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