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和雅芳終於分手了,最先知道的人是卿寶。
卿寶從家裡回來已是晚上,宿舍裡煙霧繚繞,嗆得他打了個大噴嚏。程亮正蓋著被子靠著床頭吸煙,卿寶走近,看見他一臉深沉的樣子疑惑地問:“今晚沒‘活動’?”程亮抽了一口煙,“噗”一聲輕輕吐出來,低沉地說:“沒有。”“不找媳婦了?”“找啥找?不找。”“真的?”“真的,斷了。”程亮一點兒也沒開玩笑。卿寶問:“你提出的?”“喔。”“堅決?”“堅決。”“為啥?”“受不了——了!受夠——了!”程亮狠狠吸兩口煙,“噗——”地吐出一大團煙霧,煙霧慢慢上升,慢慢飄散,程亮看著煙霧出神。卿寶說:“你倆談的時間夠長的,有兩年了吧?”“兩年多了,好幾次我都想分手,我一直都在忍,老是想著大男人嘛,得有點兒胸襟,不能跟女孩兒計較,老是想著她隻是耍耍小姐脾氣,會改變的,其實她不會改變,她就是那種人,自私自利、自負高傲,心裡根本沒彆人,你老是讓她她還以為你怕他,你好說話她還以為你好欺負,她乾啥都是應該的,一點兒也沒錯。那天確實把我惹躁了,商場裡恁多人,又使性子,大聲吵我,惹得周圍人亂看……你說我還能再忍?”“她為啥吵你?”“她看上一件衣服,我說太花哨了,就這,她一下子不高興了,吵我太土,不願掏錢她掏!直接甩手走了!我火氣一下子也上來了,轉身走人,再沒聯係她。我直接給她家裡打電話說俺倆不合適,談不成。”“他母親咋說?”“還能說啥?不管咋說我都說談不成。”卿寶問:“堅決分手?”程亮重重地說:“堅決分手!”卿寶說:“哎!散了就散了吧!”程亮沉默一會兒,問卿寶:“哎,你現在跟公寓那個咋樣了?”卿寶往床上一躺有氣無力地說:“就那樣兒——唄……談著哩。”“你去過她家沒?”“……去過。”“抓緊進行,夜長夢多。”“喔,過了年了吧。”“你倆談的時間也不短了吧?”“不短了,一年多了吧。”“你也準備打持久戰哩?”“喔,一結婚就沒有愛情了……”“一結婚就沒有愛情了?”“你見哪對兒老夫老妻還整天情啊愛啊?”“這倒也是,一結婚事兒就多了。難怪你小子不急著結婚,你總想享受愛情哩,你真幸福!其實——這麼長時間,我就沒有享受過愛情的滋味!這半年多考司機俺倆就沒多在一塊兒過,我一個月隻找過她兩三回,也可能人家已經和彆人好上了。”“你見了沒?”“沒,我隻是猜,那次去舞廳跳舞有一個是她同事請她跳舞她說是她的追求者。”“你倆去跳舞她同事請她?她答應了沒?”“答應了嘛!”“哦——這倒是有可能。”“有可能吧?”“有可能。”“很——有可能。”“唉,你現在考上司機了沒?”“考上了。”“厲——害!你是咱們同學裡最——有前途的!”卿寶伸出大拇指說:“你真牛!——聽說考上了還不能乾司機?”“還得車隊往車間報,車間批準報段上,段上下令才能給咱發駕駛證。乾司機不能出事,一出嚴重違章或者責任事故就不讓你乾司機,尤其是沒有單獨以前,出個事兒立馬就不讓你單獨了。”“乾司機出事兒就不讓乾司機讓乾啥?”“乾副司機。”“還得重新考司機?”“不是,降職一個月、幾個月再複職。四十一號車的許師傅剛乾司機兩個月,上個月發生機破,這個月就降為副司機,成天吊著個臉。”“哎,對了,原來跟我一班兒的孟師傅上個月放了個風,這個月可能也降成副司機了,也沒有以前恁興了,焉兒了,上次在公寓見我還跟我打招呼哩,司機還真不好乾哩!”“想乾好也不容易!”“那你啥時候能乾司機?”“那就看車間啥時候需要司機,上一批司機還有沒‘單獨’的,還有的考上司機三年多才‘單獨’。”“那麼長時間?”“那你想——哩,有的是得罪領導了,有的是老犯錯誤車隊不用,考上司機千萬不能出事兒,一出事兒本來準備單獨就不考慮了。”“哎!這司機乾的真是難——啊!”“那你想——哩!乾司機想乾好真——是不容易,規定太多了,哪一點兒操心不到就可能犯錯誤,小錯誤要扣錢,大錯誤要下崗降職。”“哎!你這一說我都不想考司機了!”“不考司機會行?咱都是專業學校出來的,連司機都考不上,光會擦車,彆人會看扁你的。”“這倒也是,我一想起那個那家夥對我那樣兒我都來氣兒!哎!今年不知道還考司機不考?”“可能要考,聽說以後要推行雙司機。”“雙司機?”“一班兒兩個司機,換著乾,以後就沒有副司機了。”“那帶勁兒!一個人乾一個人睡覺?”“嗯,好像是。”“那帶勁兒!”卿寶興奮地仰躺著雙腿向上反複蹬著。程亮抽會兒煙,忽然問:“你早上回來擦車沒?”“沒,大過年的誰給他擦?俺趙師傅說沒事兒,他們不敢找他事兒。”“趙鐵山是不是?人家跟主任是同學哩。名氣又恁大,誰還敢惹?他給你吹過年輕時候打架的事兒沒?”“啥事兒?”“以前人家厲——害著哩!特種兵出身,打兩三個人不在話下,年輕時候打架還進過拘留所哩!”“我也聽說過,不過人挺好的,耿直豪爽。”“我記著去年大年初一一點多到漢康入庫,35車司機長徐茂林在俺前麵,人家還是和平時一樣穿著工作服擦了快一個小時的車才下班,我師父想走卻不好意思走,就把司機室機械間過道拖了三遍,我把走行部地溝大概擦了一遍,轉了兩圈人家還沒下班,我乾脆就蹲在地溝抽了根兒煙才出來,我聽見我師傅在罵‘這個老徐,不就是個臭先進嘛,乾活兒連命也不要,乾了一輩子不還是個司——機長嘛!大過年的還擦個球哩擦,自己不下班還不讓彆人下班!’”“我也聽說過,那人乾起活來下勁兒著哩!瘦得跟棍兒一樣,恁大年紀了還是恁大乾勁,彆人都叫他‘徐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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