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傻子說,王熙鳳狠毒,賈瑞愚昧,導致賈瑞最後慘死。我們可以看看下一個故事——
冬去春來,賈瑞病更重了。代儒著急地到各處求醫療治,皆無成效。代儒隻得往榮府來尋“獨參湯”,王夫人命鳳姐秤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偏生昨兒我已送了去了。”
王夫人道:“就是咱們這邊沒了,你打發個人往你婆婆那邊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裡再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處。”鳳姐聽了,也不遣人去尋,隻得將些渣末泡須湊了幾錢,命人送去說:“就說是太太送來的,再也沒了。”然後回王夫人,隻說:“都尋了來,湊了二兩已經送去。”
賈瑞此時要命心切,無藥不吃,隻是白花錢,不見效。忽然這日有個跛足道人來化齋,口稱專治冤業之症。賈瑞聽見了,立即叫喊:“快請神醫來救我!”眾人隻得帶了那道士進來。賈瑞一把拉住,連叫“神醫救我!”那道士歎道:“你這病非藥可醫。我有個寶貝與你,你天天看時,此命可保矣。”
跛足道人說畢,從褡褳中取出一麵鏡子來遞與賈瑞道:“這物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製,專治邪思妄動之症,有濟世保生之功。所以帶他到世上,單與那些聰明傑俊、風雅王孫等看照。千萬不可照正麵,隻照他的背麵,千萬記住!管叫你痊愈。三日後,我來收取寶鏡。”道人說畢,告辭而去,眾人苦留不住。
賈瑞覺得稀奇,聽說兩麵皆可照人,鏡把上麵鏨著“風月鑒”四字。賈瑞想道:“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試試。”想畢,拿起“風月鑒”來,向反麵一照,隻見一個骷髏立在裡麵,唬得賈瑞連忙掩了,罵:“混賬道士,如何嚇我!——我倒再照照正麵是什麼。”
賈瑞將正麵一照,隻見鳳姐站在裡麵招手叫他。賈瑞心中一喜,迷迷糊糊蕩悠悠地進了鏡子,與鳳姐談情說愛後,鳳姐仍送他出來。賈瑞睜眼,鏡子從手裡掉過來,仍是反麵立著一個骷髏。
賈瑞自覺渾身虛汗,氣力不足,氣喘籲籲。但忍不住又翻過正麵來,隻見鳳姐還招手叫他,他又進入鏡子裡去幽會。這次剛要出鏡子來,隻見兩個人走來,拿鐵鎖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賈瑞叫道:“讓我拿了鏡子再走。”對方說:“陰間等你呢,要鏡子有何用。”賈瑞頓時氣絕身亡。
照料賈瑞的人,隻見他拿著鏡子照,仍睜開眼,忽然鏡子落下來,賈瑞便不動了。眾人上來看賈瑞,已沒了氣,身子底下一灘汗水。代儒夫婦哭得死去活來,大罵道士:“是何妖鏡!害死了我家賈瑞。”
代儒遂命人架火來燒,隻聽鏡內發聲,振振有詞:“誰叫賈瑞瞧正麵了!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鏡子說完,還哭出聲來,正在這時,跛足道人突然現身,喊道:“誰毀‘風月鑒’,吾來救也!”說著,直入中堂,搶入手內。
沈明貴這個時候也現身,奪過寶鏡,居然看見了程萍、林燕子,忍不住喜形於色,真是想什麼有什麼。這個時候,小夢石出現在沈明貴麵前,他瞟了一眼,說:“沈明貴爺爺,你真是邪,看程萍、林燕子阿姨乾什麼。”沈明貴尷尬不已,道人奪過寶鏡,飄然而去。
當下,代儒料理喪事,各處去報喪。三日起經,七日發引,寄靈於鐵檻寺,日後帶回原籍。當下賈家眾人齊來吊問,榮國府賈赦贈銀二十兩,賈政亦是二十兩,寧國府賈珍亦有二十兩,彆者族中貧富不等,或三兩五兩,不可勝數。
另有各同窗家分資,也湊了二三十兩。代儒家道雖然淡薄,倒也豐豐富富地辦完喪事。劉傻子以為王熙鳳會後悔對賈瑞太狠了,他隱身問:“王熙鳳,你對賈瑞死後悔嗎?”王熙鳳說:“是誰在說話,我後悔什麼,他叫自作自受。”
誰知這年冬底,林如海的書信寄來,卻為身染重疾,寫書特來接林黛玉回去。賈母聽了,未免又加憂悶,隻得忙忙的打點黛玉起身。寶玉大不自在,爭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於是賈母定要賈璉送他去,仍叫帶回來。一應土儀盤纏,不消煩說,自然要妥貼。作速擇了日期,賈璉與林黛玉辭彆了賈母等,帶領仆從,登舟往揚州去了。
劉傻子說,話說鳳姐兒自賈璉送黛玉往揚州去後,心中實在無趣,每到晚間,不過和平兒說笑一回,就胡亂睡了。這日夜間,正和平兒燈下擁爐倦繡,早命濃熏繡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該到何處,不知不覺已交三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