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嶽靜立於那處,修長的身形在月華之下拖曳出一道冗長的黑影。
越是趨近於他,便能愈發清晰地瞧見他臉上那悲戚之色愈發濃重。
他的容顏與身姿本是絕佳,也正因如此,才有眾多傾慕者圍繞。
黑色的發絲隨風舞動,將那如刀削斧劈般的麵龐輪廓勾勒得更為分明。
那身道袍著於他身,竟是無比合身,淵渟嶽峙,風姿卓然,確是一副上好的皮囊。
此刻,他的眼眸緊緊凝視著眼前的顧青嵐,其中的哀痛清晰可見。
自桃花源幻境而出後,他便總是這般模樣,總是一副甘願為顧青嵐傾儘所有,卻又悲苦不堪的姿態。
看得出,他滿心渴望能與顧青嵐談上一談,怎奈總是尋不得良機,故而在這場風波過後,他才會如程門立雪一般,在房間門口苦苦守候。
他深知顧青嵐定會忙碌,有諸多事務亟待處理。
想當初在昆侖山時,情形卻是截然相反。
那時總是衛嶽忙碌不停,而小師妹則閒得發慌。
衛嶽忙於處理宗門諸事,四處奔波,小師妹想要尋他,卻總是無果,隻得蹲在他的臥房門口,一邊精心侍弄著花花草草,一邊翻閱書卷,靜候他的歸來,而後再如小鳥般嘰嘰喳喳地與他傾訴。
而那時的衛嶽早已忙得身心俱疲,無力應對眼前這活潑的小師妹。
彼時的自己竟是那般不知珍惜,原來等候一人歸返的滋味竟是這般煎熬。
你全然不知她何時歸來,亦不知她在外會遇見何人,你隻知曉她今日要做之事、要見之人皆與自己毫無乾係,她亦不會將你掛念。
你唯有在他的門前,望著那扇單薄的木板,望著門外流淌的月光,感受著漸涼的風雪,卻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原來,這便是小師妹那時的感受。
衛嶽微微苦笑,自己錯失的、不曾知曉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年少難消美人恩,竟是這般道理。
顧青嵐見他守在此處,臉上神情依舊毫無波瀾。
她已然頓悟,大道無情,過往種種已然消逝,隻需緊握當下便好。
對於當下之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如今的衛嶽,算得是昆侖山的叛逃之徒,即便他隱姓埋名來到靈界飛舟,此刻殺了他,也算師出有名。
正思忖間,衛嶽開了口。
“小師妹,對不起,我知曉你不願聽我這番言語,但我仍是要說,我從前犯下諸多過錯。”
“許多時候我過於驕縱,全然不記得那些細微之事,亦是忙碌非常,未曾照顧到他人的心緒,直至如今方知悔恨。”
“然世事無常,悔恨實乃這世間最無用之物。我亦明白你不願聽,今日我見那魔君賀玄,竟能因救命之恩做出那般交付性命之事,我深受震撼。”
“若論救命之恩,我曾因你一晚又一晚的心頭血,得以恢複靈力,提前邁入金丹之期。可我卻總自以為天賦過人,而將你的付出視作理所當然,總是忽視了你的深情厚意。”
“小師妹,我深知再多言語亦是徒勞,但若你需要我,我永遠都在。”
“倘若你覺著前世我待你不公,想要出一口惡氣,儘可隨意懲戒於我。我知曉前世我對你不住,即便你要我以命相抵,我亦在所不惜。”
“我願與你立下天道誓言。這天道誓言之中,有奴仆契約一項。”
“我願與你立下此契約,此生此世,成為你唯命是從的奴仆,以報答我前世今生對你的所有虧欠。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