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兄弟張良的幫助下,行至外黃下車歇息的高陽終於能夠在蜂蟄的遮掩下用簡短的字句不起懷疑的說話了,可惜血腥味很快衝淡了這份喜悅,不隻是血腥,還有恐怖的臭味。很明顯,儘管外黃的地理位置重要無比,在三國時期發生了多場大戰,這裡很快就要被漢軍放棄了,連斂散屍骨、防止疫病的輔兵都沒有在這裡工作。
呼吸著糟糕的氣味,望著眼前道路上的路倒殘肢,高陽情不自禁嘔了出來,總是在麵對這種場景的呂雉無怪會不拿人彘當回事呢。他這時才意識到,為何呂釋之這一路上隻供給了飲水,至多是一些補充能量的蜂蜜水,他自己明明早聽到士兵們啃食乾糧的窸窣聲,隻是沉浸於讀書一日未食。這使得他堪堪隻是嘔出了一些酸水。
而這卻使得他思考的更多,得益於穿越這一神奇的事實,高陽時常在麵對此世之事時有很明確的疏離感。他可以確定這番乾嘔是這具身體本身的反應。挺是神奇,呂雉在這亂世之中未免把一雙兒女保護得有些太好了,竟還見不慣死屍腐肉,而且連小舅也了解這一事。
隨著呂釋之進入一幢有些樣子的宅邸大門,不出意料這便是外黃令曾經的宅邸了,張耳住過,項羽可能也住過,前不久王武住在這,劉邦大概又回來休憩了一夜。如今他已不在了,因為呂釋之徑直入了後堂。這裡已被稍稍清理過,左右見不到屍體,隻不過些黑色的血跡,血腥味淡了許多。
在呂釋之的介紹下,高陽了解了當前的情況,這裡將會暫時成為他們一行人的駐蹕地,等待劉邦率軍清理掉擋路的叛徒,不知是何處的勇氣,高陽向著疲憊的呂釋之提出要求,收斂路上的漢軍屍骨,他們多半戴著本色而非血染紅的頭巾。中年人按了按高陽的頭頂,慷慨應諾。
不久後高陽才了解到,他的請求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那些尚戴著頭巾的士卒,確實多為漢軍士卒而不是叛軍,然而外黃的戰鬥遠不如雍丘的那場野戰戰事宏大,這裡隻是兵災擦邊的一角罷了,雍丘那裡才是忙碌的輔兵們集中之處。
再一次躺在床上,這次的床榻要好很多,柔軟不紮皮肉,高陽回憶起了剛剛的衝動,好吧,看樣子這具身體上依然存在劉盈的殘留,那麼,繼承了這個身份又有前知之能的我確實應該承下這一份因果,解決原身的遺憾。剛剛的那段對話順暢的完全不像是自己這個新來的,閉上眼睛,高陽感到自己對這個時代的語言的掌握又加深了幾分,這就是最好的了,但願這不是什麼回光返照,而能維持的更長久些,在劉邦呂雉麵前真情流露比演戲要好得多。
睜開眼睛,劉盈是被麵上的麻癢弄醒的,自從昨夜以來,他已經嘗試著聽從前輩的教導,去接受融入劉盈這一重身份,效果,那就得來日再看了。為劉盈擦臉的自然不是劉盎,那孩子還不至於這麼快懂得照顧人,一旁的是呂釋之的侍女,是個劉盈不該叫小舅媽的可憐人,被遣來照看劉大麻子。
劉盈擺了擺手示意侍女退開,隻是穿鞋的功夫,一麵小銅鏡便遞至了眼前,如此貼心,恍惚間讓人想起了溥儀的回憶錄,怪不得古往今來墮落的帝王那麼多,這甚至隻不過是一普通員外的待遇。
凝神細看,劉盈放心了,一日多消腫的並不多,這幅不好說話的樣子再堅持一周多是沒什麼問題的。正當劉盈洗漱用餐完畢,打算繼續隨姐姐去探看她那些小姐妹,尤其是張家那小姑娘時,門口卻已守著一相貌英朗,蓄有短須的青年。
“阿哥兒”此身沒什麼自然的反應,喊句哥哥總不至於有錯。那人卻已十分自來熟的踏入門扉,擺了擺手示意侍女退下。侍女微微一福,便退步離開。
倒反天罡,劉盈心裡隻有這四個字,他多半已猜出此人身份,隻待此人開口介紹,此人卻自然的占有了半邊床榻,開口就是半戲謔的“小老弟,怎麼整成這副模樣了”劉盈是真的很難繃,這裡是重兵把守的侯爵呂釋之之旁的廂房,又是隨手把呂釋之的侍女遣之一旁,如在自己家一般,那你這人肯定是……
“?”劉盈這下終於看走眼了,從此人對後麵不知是探病更多還是玩樂更多的隊伍們的介紹來判斷,這位青年並不是呂釋之的長子呂則,也不是次子呂種,那兩隻在後麵,雖然也是自己的表哥,但他居然是呂澤的長子呂台。劉盈捂臉,怪不得最後呂家都那麼菜,你弟弟呂產明明也曾帶過兵打過仗,最後卻淪為皇宮呂跑跑,從你這個呂家二代第一人就開始丟人現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來探病的,結果不是笑話人就是一口一個你嫂子,外麵打著仗,還是敗仗,你在這秀恩愛。好吧,劉盈終於捋清楚了,這家夥倒也沒那麼沒正形,此人現有一長女,幼子尚在繈褓,但呂家男子歲數大些也是隨父參與了劉邦東征平定三秦作戰的,以至於這之中一多半的人也是許久未見自己了,更不用說新誕的侄子侄女了,這也是一場交代親戚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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