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氏在關原合戰中那是妥妥的西軍,說起黑曆史比牆頭草的鬆浦氏還黑。但奈何老烏龜家康一心想修複與朝鮮的關係,這就繞不開對朝日兩頭稱臣的對馬宗氏了,因此幕府對宗氏不僅既往不咎,而且格外優待。
對馬府中藩明明隻有一萬石的石高,還不到平戶藩的六分之一,但卻享有十萬石國主格大名的待遇,還逾製在對馬島上修了兩座城,這讓一座城都不敢修的鬆浦氏到哪兒說理去。
宗氏與鬆浦氏本來就有仇,何況朝日貿易還是人家的禁臠,絕對不會允許鬆浦氏虎口奪食。一旦被他聽到風聲做起文章來,那可真夠平戶藩喝一壺的。
這事的性質其實不見得比信清闖的禍嚴重,但問題就在於有對馬宗氏這個苦主,定然會咬住此事不放。要在江戶和宗氏拚關係,隆信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不過要讓隆信放棄林海的貨源,他又實在是太過肉痛,眼見平戶藩財政拮據,平戶港又麵臨由盛轉衰的拐點,他急需引入新的貿易增長點。
隆信端著茶碗沉吟不語,李國助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當即雙拳據地,垂首彎腰道:“隆信大人,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隆信點頭示意他接著說,於是李國助接著道:“我義弟是明國人,他的船無論怎麼說都是唐船,就算宗氏知曉了此事,鬨到將軍麵前也不占理。”
隆信搖搖頭道:“幕府對於唐船貿易是否要集中到長崎,態度一直很曖昧。宗氏在江戶的關係很深,如果咬住此事不放,那還是有文章可做的,何況你這位義弟的船上還有外國人。”
李國助心中狂喜,隆信的反應果然不出他的意料,這位在江戶住了六年的平戶藩主早已失去銳氣,一點風險都不敢擔。
唐船貿易目前在倭國是處於灰色地帶,不同於歐洲人被嚴格限製貿易地點,幕府對允許唐船貿易的範圍表述得很模糊。將軍有時候說讓唐船都去長崎,有時候又說唐船可以在倭國自由停靠,誰也說不清幕府的政策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就是東亞領導藝術的精髓,上麵說話模棱兩可,讓下麵的人自己琢磨,乾好了是領導有方,乾不好隨時甩鍋。具體到唐船貿易來說,幕府既希望放鬆管製使其活躍,又希望隨時有借口拿捏在其中獲利的外樣大名,當真是打得好算盤。
有鑒於此,某些沿海大名就會慎重選擇貿易對象。比如薩摩的島津氏就隻與知根知底且在倭國有一定背景的華商開展貿易,其他唐船一律送往長崎,這樣一來幕府也就無話可說了。
鬆浦氏對於唐船則一般是來者不拒,這是因為平戶是小藩,不如薩摩那般受幕府關注,財政收入也更加依賴海外貿易。但林海船上都是朝鮮貨,這犯了宗氏的忌諱,同時他的船上又有歐洲人,隆信可就不敢冒這個險了。
“如果隆信大人還不放心,那在下還有個主意。”李國助接著道,“大人可以讓我義弟去長崎,到了長崎我就以悟真寺的名義把兩條船上的貨物全部買下,再轉賣給大人。今後我義弟的船再來日本,也一律照此辦理。”
“長崎的關節我來打通,我義弟這邊也由我說服,你們兩位都是我的恩人,我絕不會在中間賺一文錢差價。”李國助仍是垂首彎腰,偷覷著隆信的表情。
隆信的臉上不見喜怒,雙眸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你有什麼條件,直說吧。”
李國助按在地上的雙拳一緊,咬著牙齒道:“我父慘遭鄭芝龍的毒手,希望隆信大人能為我主持公道,除掉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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