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茶湯就端上來了。
衛覬一手前申,一手挽袖,風度翩翩的向楊奉請茶,說道:“春意料峭,露濕霧重,略加蔥薑,雖略有氣味,然驅寒健體,楊帥請飲。”
楊奉確實是聞到了一股略略有些刺鼻的蔥薑的辛辣味道,但自然也是知道喝這種薑茶發汗,對於驅寒有一定的作用,而且這一路確實是心神俱疲,能有這樣一碗茶湯用以驅寒提神,也是極好,便端起茶碗,沒有多想,便喝了一碗。
衛覬示意下人再給楊奉滿上,然後慢悠悠的說道:“不知楊帥欲往何處?”
“有違衛公所托,某實汗顏不已,然現事已至此,心餘而力不殆。故而欲往弘農,求一山水之處,度此殘年足以。”楊奉方才雖說衝動了一下,但是到現在也慢慢冷靜下來了,說到動情之處,眼眶都有些發紅,這些年的曆曆往事,都像是在這一刻浮上了眼前。
在得知自己是弘農楊氏棄枝之時的震驚……
在家鄉父老被黃巾席卷攜裹之時的無力……
在用學識獲取地位換取鄉親活命的無奈……
在放火、殺人,做下那些惡行之時夜半驚醒的恐懼……
在被楊家派人暗地之中找上來時那重新升起的希望……
曾幾何時,楊奉甚至以為他自己通過手中掌握的這些力量,就可以從一個邊緣的士族旁支子弟,混到正兒八經的士族之列當中,在朝廷之中獲得個一官半職,也算是可以正式的回歸弘農楊氏的族譜,可以在楊氏的祠堂內磕一個頭,上一柱香……
但是他的夢想,他的願望,他的力量,他的憑借,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平陽城下化為了泡影,成為了虛無,就像是睡在漏風破屋內的一場好夢,醒來之時卻依舊苦寒刺骨。
楊奉恨斐潛,恨於扶羅,甚至他也恨衛覬,恨弘農楊氏,但是這些恨意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因為沒有力量的他,就算是將滿腔的憤恨全部噴發出來又能如何?
就像是一隻螻蟻,拚命的揮舞著大鼇,又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楊奉心灰意冷,一夜白頭。
雖然說現在手下還帶著五六十人,算是從平陽逃脫了出來,但是又能如何?沒錢,沒糧,再去燕山投奔黑山,繼續黃巾賊的生涯?
楊奉覺的自己累了,不想繼續這樣的生活,因此才來找上了衛覬,一是多少有個給衛氏的交代,另外一個也是尋求些糧草,多少可以供給著自己帶著人去弘農。
衛覬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勝敗乃常事爾,楊帥何必如此氣餒?陝津浮橋已斷,此去弘農略有不便,不若楊帥改道於東如何?”
衛覬現在所說的話語,已經是非常的直白了——
東麵有什麼?太行山啊,太行山上就是黑山軍的根據地啊!
去東麵,就是投奔黑山兵,然後在衛氏,或是楊氏的手中繼續發揚一個作為棋子應有的力量和作用……
可是楊奉已經不太想繼續一個黃巾賊的生活了,想了想之後,說道:“待吾回弘農之後,再做打算吧。”
衛覬默然良久,最後便舉起了茶碗,說道:“如此,人各有誌,便以此湯,送楊帥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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